她對自己的實力有清晰的認知,對自己的騎射也很自信。可若要與在馬背上長大的希爾達相比,似乎顯得有些不夠看。再者,這可以說是她第一次正式狩獵,她沒有絲毫經驗,也不敢前往圍場深處。
其實輸了也沒什麼,甚至可以說是很正常的吧?顧疏桐嘗試自我寬慰,卻還是覺得沮喪又心煩。
在自己的主場輸給了鄰國公主;身為大甯第一位學習騎射的公主,卻還是不敵他人……丢的何止是皇家顔面,更有大甯威嚴啊。
耳邊充斥着臣子宣讀希爾達狩獵單子的聲音,顧疏桐微垂着眸子,抿了抿唇。
她所獲已然不少,隻是,希爾達獵的更多。
其實也是,狩獵時顧疏桐有好一陣沒見到獵物,都在四處亂轉,始終不敢往深處去;希爾達比她更勇敢,勝過她也是應該的。
她擡起頭,望向眼神帶着幾分挑釁的希爾達,露出一個笑。希爾達藍色的眸子閃過幾分詫異,勉強回以一笑,立即将頭扭了過去。
大抵大甯的氣候與烏國不同,明明已經入秋,為何還是這樣熱。希爾達用手随意扇了幾下風,臉悄悄地紅了。
讀完希爾達的單子後,帳中贊歎聲不絕。蘭柯更是用力地鼓了幾下掌,用烏國話對希爾達說了什麼。雖然聽不懂,但看那神情,也知道是自豪的誇贊。
“有勝算嗎?”許皇後悄聲問道。
顧疏桐不語,隻用口型比劃了個——你猜。
臣子開始宣讀顧疏桐的狩獵單子了,顧疏桐有些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果盤,心不在焉的。
雖然不确定具體數目,但顧疏桐對自己所獲如何心内有數。其實她收獲頗豐,隻是論數量與物種,始終不敵希爾達。
可是,在臣子念完最後一項時,帳中竟響起更為劇烈的驚歎。顧疏桐有些詫異,身旁的許皇後已經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開始胡言亂語:“天啊,疏桐你獵了一頭熊?你真是先天大女主聖體啊!好強的武力值!”
一頭熊?顧疏桐看向那拿着單子的臣子,臣子不緊不慢道:“那熊身中六箭,已然不能動。雙目失明,鼻腔出血,胸腹處中了三箭,倒在山口處。恭喜皇上,宸岚公主之英勇,少有人敵,真是天佑我大甯。”
……是那頭熊嗎?顧疏桐愣了愣,下意識看向晏栖。
晏栖隻是垂着頭,依舊戴着那副覆面,不與顧疏桐對視,也不與旁人說些什麼。
熊虎一類動物毛皮甚厚,普通的箭難以穿透。若欲獵此類,宮中有專門的組織與工具。
秋獵五年舉辦一次,自顧疏桐的父皇當政以來,隻有他與蕭大将軍獵過熊與虎。如今又有一人獵了熊,竟是他剛剛十六歲、第一次參與秋獵的女兒……
前去統計數量的人裡,大甯與烏國的人皆有。兼之比拼時林中隻有二位公主,二者的箭又極特殊。此事再不可思議,也無人質疑。
在一疊聲的“恭賀”中,就連蘭柯和希爾達看向顧疏桐的眼神都飽含贊歎。
宴席的氣氛至此到達高潮,皇上龍顔大悅,當即賜給希爾達與顧疏桐許多賞賜,又吩咐史官好好記下此事。
于是,在大甯曆代公主隻有“出嫁”才能被記上一筆的史書裡,出現了在秋獵中大放異彩的顧疏桐。
顧疏桐此刻心思煩亂,對衆人的恭賀并不上心。她一直緊盯着兀自沉默的晏栖,在發現他出去後,也立刻找了個借口離了席。
晏栖生性不愛吵鬧,本也就是找個僻靜地方透透氣。不過走了百來步,便頓住了腳,頭也不回道:“公主找微臣所為何事?”
“你說呢?”顧疏桐快步走至晏栖面前,頗有幾分惱怒的意思,“你不清楚嗎?”
“公主不說清楚,微臣哪裡明白啊。”晏栖歎了口氣。
他像是在說此事,可又不那麼像。
“那熊……”離得近了,顧疏桐忽而聞見了晏栖身上的血腥味。隻是晏栖一身玄色衣衫,顧疏桐并不确定那血是不是他的。
“本就是公主所殺,今日之事,公主都忘了嗎?”晏栖神色淡淡,語氣帶着幾分疑惑。
忘?自然不會忘。顧疏桐自然知道那熊是自己殺的,問題就是,那時情況危急,她自己都無法确定那熊死在了哪裡,如今怎麼就那麼巧被發現了呢?
“你還要裝傻嗎?”
夜色裡,在寂靜的林間,在潺潺的流水邊,顧疏桐的眸子也染上了幾分濕意。
晏栖看着顧疏桐,忽然覺得無力,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歎道:“那熊本就是公主所獵,公主英勇之名,自當流芳百世。再者,微臣哪裡能讓大甯輸給别國呢?”
“隻是這樣?”
“公主還想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