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蘭柯那般略顯“放蕩”的話，讓顧疏桐有些不舒服。她自幼在宮中長大，除卻在明華殿念書的那幾年，幾乎見不到外男，更遑論被這樣直白地表白傾慕。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臉不那麼熱了方回過身。誰料，這一回身竟險些撞上一人。

“诶呦。”那人也不防，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怎得突然回身，倒吓了我一跳。”

顧疏桐看着眼前輕撫胸口的顧烨然，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太高興地說：“五哥你總是這樣，總是……你什麼時候到我身後的？”

“那烏國王子走了之後我才想着過來吓唬你一下的。”顧烨然解釋道，“别又多想，你五哥我可是君子，才不是愛聽牆角的人。你們說的我一概沒聽見，隻瞧見你将玉佩贈了他。”

到底偷聽了沒有，顧疏桐無處查證，也不評判，隻糾正道：“不是贈，是我先前輸給烏國公主的。”

“既如此，那也該他妹妹接下，他伸手做什麼？你可知烏國有一傳統——女子有了心儀之人後便會贈其玉佩以示愛慕，對方若收下，便意為同樣屬意；若回贈了一樣心愛之物，便是私定了終生的意思。依我看，那王子心思不純。前幾日他話裡話外都要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

顧烨然還在那碎碎念，顧疏桐卻想起了今日自己拿出玉佩做賞頭時蘭柯和希爾達奇怪的眼神。

原來，是這個意思。

顧疏桐擡起眼，疑惑道：“果真如此？五哥你怎會知道？你不是最厭惡看書的嗎。”

“胡說，我如今一日不看書便難受……”看着顧疏桐一臉不耐的神色，顧烨然抿抿唇，說了實話，“是晏栖告知我的。”

“晏公子？他怎會忽然同你說起這些。”

“不是忽然，在得知烏國使臣要來訪時，他便同我說了。隻是我别的都忘了，隻記得這一件。”顧烨然正色道，“不論那烏國王子說了什麼，疏桐你都莫要理會。烏國不僅偏遠貧困，氣候還極差。你貴為公主，要什麼沒有？可千萬别被那黃毛小子騙了。”

顧疏桐聞言忽地笑出了聲：“這算什麼……好了，我知道了。”

顧烨然依然沒有放下心，拉着顧疏桐同她絮叨了好一會兒。直到晏栖過來尋他，才住了口，轉頭問道：“烏國王子他們走了嗎？”

“嗯。”晏栖淡淡應了聲，好像在看顧疏桐，又好像沒看。

顧疏桐近來與晏栖離得略近些便有些不适，她往後退了兩步，對顧烨然說道：“想來晏公子找五哥你是有要事要說，時候不早了，我便先走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先等到的不是顧烨然的囑咐，竟是晏栖的挽留。

“勞煩公主略等一等，我還有句話尚未告訴殿下。”

晏栖在顧疏桐身後開了口，聲音溫潤，狀似飽含無限溫柔。

可顧疏桐知道，這裡面藏裹着多少冷漠。

“什麼話呢？”顧疏桐回過頭，一雙眼睛在夜色裡顯得黯然，“本宮今日累了一天，現在身上乏得很。晏公子若真有重要話，那便明日再說吧。”

重要話，卻明日再說。顧疏桐這番話裡的諷刺讓顧烨然都有些詫異，可晏栖竟像渾然未覺似的，不卑不亢道：“既如此，公主早些歇息，微臣明日再說。”

“……”顧疏桐沒再理會，直直朝前走去。

剛走了兩步，晏栖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公主明日會來的，對嗎？”

“自然。”

究竟是什麼重要事，讓認識這麼久卻幾乎沒有主動同自己說過話的晏栖出口挽留，又再三詢問呢。

直至回了寝宮，顧疏桐都在挂念此事。晚間好容易睡下，又聽聞皇後夜裡起了熱。雖有侍女在旁，可身為許皇後唯一的女兒，顧疏桐自然是要前去侍奉湯藥的。

“如何？”

“回公主，娘娘因白日裡受了風熱，晚間才發起熱的，沒什麼大事。”那日有過一面之緣的姜太醫在一邊說道。

顧疏桐伸手摸了摸許皇後的額頭，隻覺燙手，問道：“喝過藥了不曾？”

“喝過了，隻是才喝過不久，見效沒有那麼快的。”

姜太醫此番解釋倒讓顧疏桐有些想笑。自己又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自然清楚便是華佗再世也開不出一喝就見效的湯藥，這種事情心急不得。

許皇後躺在榻上，隻覺得喘氣都費勁。她費力地睜開發燙的眼睛，嘟囔了一句：“我覺得……我燒到了40攝氏度。”

顧疏桐守在跟前，以為許皇後是有什麼重要事要說，便又湊近了些。聽到許皇後說：“我要布洛芬……”

“什麼‘芬’？”顧疏桐雖聽了，卻不曾聽懂，求助似的看着姜太醫。

隻是姜太醫畢竟是外臣，離許皇後甚遠。若顧疏桐都未聽清，她自然也是聽不清的。

“高熱之人一時胡亂呓語也是有的。”

若果真如此，許皇後似乎在發一場經年累月的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