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夜色晦暗不明。
枯枝亂顫,帶來陣陣嗚咽的風聲。
一個穿着絲綢長衫的青年緩步走來,随着走動,雪白的長衫上面用金絲銀線繡着的山茶紋若隐若現。
他打着一把油紙傘,遮住霧蒙蒙的雨,一頭烏黑長發被挽在身前,并不女氣,反而有一種冷到骨髓裡的矜持和孤傲。
青年繞着一個三米深的大坑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個能很好看清坑底人慘狀的絕佳位置,他看着坑底人,發出尖銳恐懼的嘶吼聲,反而笑了。
“喜歡嗎?”
聲音好聽的不行,水擊玉石般,清淩淩的。
可做的事情卻讓人不寒而栗。
因為眼前這個大坑根本就是個蟲窟,擠滿了各種令人作嘔的蟲子。
賀寶甯雙眸血紅,周身被無數蛇鼠蟲蟻纏着,一條足足手腕粗細的蛇,狠狠地勒着他的脖子,華貴的衣袍被撕裂,露出裡面翻卷的血肉,螞蟻蠕蟲爬滿他的身軀,啃食着他的肉,直往他的骨頭縫裡鑽。
“啊啊啊啊!”賀寶甯目眦欲裂地看着青年,眼裡全是刻骨銘心的恨意,他大吼着,“林清許!你這個下賤的婊子,你這個賤人,我對你這麼好!你敢這樣對我!你竟然騙我,你竟然要殺我!”
林清許嗤笑:“對我好?”
賀寶甯說的對他好,不過是要娶他一個戲子做妾罷了。
不過戲子素來低賤,他們賀家又是何等的風光無限,做個妾,的确是擡舉他了。
林清許的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光:“你要是真想對我好,就拿你的痛苦、害怕、絕望和死亡取悅我吧。”
隻有這樣,才能将他壓制内心深處、不斷燃燒着的恨意微微平複。
隻有看着賀寶甯痛苦,看着賀家在他的手裡灰飛煙滅,他才能真正的解脫。
賀寶甯:“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賤人,我一定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你全家的命,我要将你千刀萬剮!”
林清許居高臨下地看着賀寶甯:“賀大少記性真差,我全家……三年前不就被你們賀家殺光了嗎?”
賀寶甯呆住了:“你什麼意思?”
林清許一字一句道:“我的母親叫做林月丹,是懷城名動一時的青衣。我的父親叫做程雲,他是個大夫,治病救人,與人為善。我還有個妹妹程靈,聰明可愛,正是十六七歲,上學的年紀。”
“可是他們都死了。”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
賀寶甯無惡不作,出了名的下流好色,對他的妹妹見色起意,強搶程靈入府,程靈不願意,賀寶甯美名其曰吓她,讓她聽話,就把程靈丢進蛇窟裡。
林月丹知道後,上門讨人,卻被賀家人為難,逼着在大雪地裡唱了六個時辰的戲。
本以為終于能見到女兒了,可六個時辰的煎熬,換來的确實女兒的屍體,林月丹抱着女兒的屍體,倒在雪地裡,仰天嘶吼一聲,被活活氣死。
父親行醫回來後,知道妻女全死,悲憤之下去警察署報警,反被關在大牢幾個月,各種恐吓威脅,最後為了給母親妹妹報仇,被亂棍打死。
他的妹妹這麼怕蟲子的一個人,死在蟲窟裡,驚懼而死。
他的母親穿着她那身最引以為傲的戲服,抱着女兒的屍體,死在大雪裡。
他的父親一生治病救人,卻救不了自己的妻女,被人活活打死。
他們的屍體被丢在城外的亂葬崗,大雪紛飛,連張裹身的草席都沒有。
而他們的家,也被賀家人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像是終于想起來什麼,賀寶甯不可置信地仰頭看着林清許,驚恐道:“不可能!不可能!程家人早就死絕了,你是誰?你是鬼!”
林清許低聲笑起來,眸子裡閃爍着嗜血光芒,帶着隐隐約約的興奮和刺激,道:“是啊,我不是人啊,我是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惡鬼啊。”
音落,林清許微微擡起那骨節分明的手,雪白的袖子抖了抖,雲霧似的粉末被撒在坑裡。
這是他親自調制的藥,保證讓賀寶甯好生嘗一嘗什麼叫做萬蟲噬心之苦。
坑底蛇鼠蟲蟻越來越興奮的,不斷地撕咬着,賀寶甯慘叫聲撕裂夜空的甯靜,是如此動聽。
血肉模糊,越來越多的蛇、螞蟻、蠕蟲、蠍子、蜈蚣爬到他的身上,幾乎要将他淹沒,絕望驚恐之中,賀寶甯雙眼凸起,死死地瞪着林清許,用盡最後的力氣道:
“林清許,我變成惡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殺了你……”
“變成鬼?”林清許神色不動,“那可真是太好了,因為……殺人滅鬼,我絕不姑息。”
手裡的傘悄然落了地,霧蒙蒙的雨絲落在他的身上,濡濕他長長的睫毛,一邊的野山茶開的正嬌豔。
他站在那裡,冷的不像話。
而底下的人是懷城賀家最有權有勢的嚣張跋扈賀家二少爺。
這種落差深深地取悅了林清許,骨子裡的躁動不僅沒有因此平息,反而雀雀欲試。
下一個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