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悉不想在線上讨伐,就一直等到了周日晚上返校,他沉着臉坐在位置上等張欽來教室。
還沒輪到夏天的悶熱上場,教室裡盈盈吹來的春風很是宜人。
心情就沒那麼惬意了。
他坐在教室裡不到一個小時,就有個女生來問他是不是找了個校外的男朋友。
看那小姑娘一臉星光熠熠,像是磕cp的模樣,翟悉火氣淡下去一個電格,轉而去追問她從哪聽來的這種扯出天際的荒唐話。
“張欽說的啊,”女生無辜地叉着腰,“他還說看到你跟别人摟摟抱抱的呢。”
“……”翟悉感覺到電流從他的四肢百骸蔓到大腦,激得他頭暈目眩。
既然張欽誠心不做人,那他也沒必要留任何的臉面了。
翟悉闆着臉:“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就剛剛,”女生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捅了什麼簍子,有點小慌張,“他在走廊收拾櫃子……”
“行。”翟悉扭頭朝外走。
正值返校集中期,走廊裡來來去去有很多人,他卻好像看不見似地,瞄準張欽的後衣領揪了起來,相應地聽到了來自這狗比的一堆“加密語言”。
翟悉攥着他衣領往後扯,校服前襟把張欽勒得五官扭曲,臉色發漲。
“你他媽的造我黃謠?”
翟悉拳頭已經舉起來了,揮落半途卻又突然來了個急刹車。
打這一拳固然可以洩憤,但衆目睽睽之下打架免不了又要叫家長,王玉儒還生着病,不想折騰他再跑一趟。
翟悉咽了咽口水,把拳頭甩開,一并松開了緊扯的衣領。
“翟悉我草你奶奶……”張欽轉過來抓起一本書就朝翟悉頭上砸,結果撲了個空,就直接選擇了毀壞他名譽最粗暴的方式,吼道,“你自己到處勾搭帥哥了還怕别人說你?”
這一聲說出來,走廊裡的嘈雜又維持了兩秒後,居然整齊劃一地安寂下來。
翟悉有點低血壓上頭,他一字一頓:“你給我閉嘴。”
“呵,你居然還有羞恥心,怕人知道啊?”張欽神态嚣張,下巴尖沖着翟悉,“你私底下跟亂七八糟的人玩得有多花,你問問咱班的誰不知道。”
“你他媽才亂七八糟!”翟悉打不了人,一拳頭砸在張欽櫃門上,“下次把你那雙狗眼瞪大了好好看看,那是我哥!我哥!出了這個學校我隻跟他玩!”
張欽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嘴上喊哥,心裡喊的是哥哥吧!”
他最後那聲哥哥故意拿了腔調,說得特别惡心,直接把翟悉給說毛了,管頭不顧腚地扯着嗓子瞎說:“滾你媽的,那是我親哥!”
張欽啞巴了。
“我操啊我招誰惹誰了!”翟悉指着張欽的臉,“我最後再警告你一遍,看不慣我當面說,别給我整那些陰的暗的背後搞我。”
“我稀罕搞你?”張欽說,“你們這種人我都不……”
翟悉當衆澄清完是一句也不想跟這個廢人多說,于是猛地關上張欽的櫃子,撞擊的巨響蓋過了對面的聲音。
“閉嘴吧,傻逼。”
罵完最後這一句,翟悉直接轉身進了教室。
走廊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目睹了整一個吵架過程,兩人當衆鬥毆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甚至不知怎麼地還鑽到了龔新陽那裡去,隔天就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遛進教室,把張欽和翟悉的座位調到最遠的對角線上。
翟悉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還有幾分貫徹心扉的爽快。沒有張欽在前面嗷嗷叫,他學起習來簡直如魚得水,順暢至極。
滿門心思都是學習的時候,他幾乎連罵十八中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了。為了向高考靠攏,學校把兩周回一次家延長到一個月,他也就是嘴上罵了句十八中sb,轉頭立馬繼續做題。
一個月時間彈指間流逝去。
大休回家前還有最後一場模考,二模的進步讓翟悉有種改頭換面的錯覺,最近一段時間也沒敢松懈,他相信三模考試還能再扒下來皮換一張臉。
考完試又上了兩天課才回家,這意味着幾乎百分百的可能是在他們待在家裡的時候出成績。
但他一點也不慌。
還十分期待,胡潤妮看到成績後會不會是和中了大獎同樣的反應。
周六晚上出成績。
胡潤妮端着還沒洗的水果籃站在翟悉身邊,臉上藏着裙褶般的微笑,胳膊肘輕輕地拐了翟悉兩下:“快點,點開看看。”
翟悉也要笑不笑的,他先給胡潤妮下通知無論考得好壞不許她亂吵吵,然後吐了口氣,眼睛一閉一睜,點擊了成績查詢。
數字掉進他的眼裡,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五百四,班級排名第十八。
進步倒是進步了,但步幅微乎其微。
翟悉捧着手機,眼皮沉沉地遮蓋下來,一股很像做好事卻被人誤解了的情緒踏遍了整個胸腔。
明明用盡全力了,可為什麼還跟胖企鵝一樣原地扭來扭去,挪也就挪那麼幾公分?他還想黑馬亮相考進前十好拿去給王玉儒吹噓一番,可現在他連見他哥的勇氣都被這可憐的分數一網打盡。
“你怎麼回事?還騙我說這回肯定能考好,”胡潤妮把水果盤往桌上一扔,“這就快高考了,成績怎麼還是在二十來名打嘟噜!就你現在這個分兒,哪有什麼好大學能上啊!”
翟悉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這次語數英考的有點難。”
“要難都難,又不是隻有你難!”胡潤妮說着說着就有要發作的迹象,“你不去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怪什麼題難,你别拿你那種焉了吧唧的樣子給我看,有本事就抓緊時間學,把最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利用起來!”
“行,我學,”翟悉吐了口氣,提了點精神,“不去東大找我哥了,我這就做題。”
“你還去找他幹什麼,我看就是他發燒那次耽誤你時間了你才沒考好的。”
“……”翟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胡潤妮使勁哼了聲:“你好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哦。”翟悉抿着發幹的唇,扯了扯嘴角。
把胡潤妮送出去,翟悉悶頭做了兩道數學題,但心裡總疙疙瘩瘩的不踏實。王玉儒也在他們班的家長群裡啊,龔新陽都說了三遍可以查成績了,王玉儒居然這麼沉得住氣,就一點都不好奇他這次考得怎麼樣嗎?
真讓人心煩意亂的。
要不是胡潤妮為了監視他不讓關卧室門,他現在肯定就嗷嚎兩嗓子把這些無厘頭的煩悶發洩出去了。
忽然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
“媽,”是王玉儒的聲音,“我回來拿點東西。”
翟悉頭皮一涼,腰背咻地一下就挺直了。
緊接着胡潤妮就略顯焦躁地說:“玉儒回來了啊,正好翟悉也在家呢,上回還進步呢這回又原地踏步了,你去看看說說他,學習怎麼就是開不了竅呢……”
“好。”王玉儒應聲。
翟悉轉過去趴在椅背上,看着眼前像湖水般深靜的男生一點點地朝他流淌過來。王玉儒剛走進房間,他就跳起來去把房門關上,轉過身來背靠在門面上,不由自主地沖他哥彎了彎唇角。
“我這回考得一般般。”翟悉故作輕松道。
王玉儒攤手朝向他:“我看看。”
翟悉就拿手機翻到成績查詢界面,走到王玉儒跟前遞到他手掌心上。
王玉儒低眼一瞥。
“反正就是沒考好。”翟悉縮着脖子,話語間有點力不從心。
“可以,”王玉儒把手機還給他,拍拍他肩膀,“已經很好了。”
翟悉歎氣:“才進步了那麼一點點,外頭那個不滿意。”
“哪怕是一點進步也足夠了,”王玉儒坐在他旁邊的床沿上,像是要展開促膝長談一般,“沒有人能一步到位,都是一步一步來的。”
“可是他們都鼓吹原地踏步就是一種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