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堡!”翟悉興奮地吼起來,“你們食堂旁邊新開那家。”
“好。”王玉儒馬上答應。
王玉儒回到籃筐背後撿起手機和鑰匙,跟李謄飛知會一聲:“師哥,我先走了,帶我弟去吃飯。”
李謄飛抓着礦泉水愣了愣:“啊,那一會拍大合照你還回來嗎?”
“不了,我簽退了。”王玉儒說。
李謄飛又啊了一聲:“你這會兒就簽幹什麼,等會再回來簽多好,還能混個參與獎。”
“沒事,”王玉儒招了招手,“走了師哥。”
“唉,行吧。”李謄飛無奈地點點頭。
王玉儒去停車區把車騎過來,翟悉跨步坐上,拍拍他哥後背:“出發吧。”
才五點來鐘,教學樓都還在上課,校園裡人零零落落的,王玉儒騎得就較平常稍快些,懶懶的風吹在臉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惬意。
翟悉從一邊探出頭:“你們還有期末考試嗎?”
“我沒有了,”王玉儒說,“這學期就倆水課。”
“水課就不用考試嗎?”翟悉問。
“考核,寫個論文就行,”路過減速帶,王玉儒輕聲提醒,“坐好啊。”
“嗷嗷。”翟悉把頭往回縮縮,通過減速帶後,又突然驚醒似地繞過王玉儒的腰往他後腳跟上去看。
王玉儒今天穿的短襪,嵌在高幫的運動鞋裡面,後腳跟的地方被磨得破了皮,拇指大塊的紅腫裡滲着清晰可見的血。
翟悉趕緊錘了王玉儒兩下:“哥,你腳腕被磨破了。”
“忘穿長襪了。”王玉儒說得雲淡風輕。
“都往外淌血了,你不疼啊?”翟悉說。
王玉儒還是那副無關緊要的态度:“沒事,不用管它,幾天就好了。”
雖然王玉儒不在意,但後腳腕的那塊傷就像懸而未決的一把劍一樣吊着翟悉,到漢堡店,王玉儒去點餐,翟悉丢給他句“我随便”,就悶頭出門找超市買創可貼去了。
買完創可貼回來,剛要推門進店,他又仿佛發現什麼新大陸似地退了出去。
店門上貼着一張兼職招聘。
翟悉竊喜,立馬把聯系電話給拍了下來。
他出去這趟有些久,回來時餐已上桌,翟悉坐到王玉儒對面,往餐盤裡仔細一瞧:“怎麼點這麼多炸雞塊,熱量也太超标了吧。”
“新店活動,”王玉儒把插好吸管的可樂放在翟悉右手邊,“吃不了的帶回家給媽嘗嘗。”
“嗯。”翟悉應聲,低頭拆創可貼包裝盒。
“去買什麼了?”王玉儒聽着聲音沒擡頭,撕開薯條盒子擠兩個人用的番茄醬。
“讓你自己弄弄磨的那兒是指望不上了,我先替你買好,”翟悉撕開一片捏在手上,伸腿驅了驅王玉儒的腳,“擡腿擡腿。”
“創可貼啊,”王玉儒愣了愣,忽然之間就咧着嘴笑了,他放下擠空的番茄料包,擡手向翟悉攤過去,“給我吧,我自己來。”
翟悉掃了一眼,直接擡腳把他哥小腿勾起來擔在自己大腿上,偏開頭解釋:“你手上沾上番茄醬了。”
“沒事,我擦擦就行。”王玉儒拔腿往回收。
“别動。”翟悉皺着眉喝令,說完也覺得自己太過莽撞有點緊張,但王玉儒确實沒再動了,小腿很實誠地搭在他眼前,勻稱好看的腿肚被壓着,隐隐修出胫骨的輪廓。
忽然間緊張就變了調,朝巨浪翻滾的驚喘裡奔湧不息。
他倒吸一口氣,把鞋後跟推開一點,露出來全部的傷口,然後适度彎下腰來,小心地給王玉儒貼好。
“我沒戴眼鏡看不清……”他直起來後背,低着頭看王玉儒的腳腕,停了兩秒才說,“那隻腳。”
王玉儒換了另一隻腳放上來。
我靠。
我靠靠靠靠靠。
太聽話了吧。
翟悉也不知道自己在震顫些什麼,悸動的心都要闖出原野了,就連撕新創可貼的手指都有點發抖。
抖歸抖,他貼得很小心,這隻腳的摩擦面有點大,他又撕了一張創可貼,把傷口整個包住。
第二張剛貼完,王玉儒就放下了腿,指着洗手池偏頭示意:“去洗手嗎?”
翟悉應聲,把創可貼整盒丢給他哥:“剩下的你拿着,傷好之前記得貼。”
然後也沒敢看他哥什麼反應,扭頭就走了。
洗手的時候翟悉一連偷做了五個深呼吸,才把那些無緒的雜念給壓了下去,回來坐下撈起漢堡就大口猛吃。
王玉儒跟他說謝謝,他還懵了一下。
“看到了吧,我記恩的,”翟悉沒事找事往自己臉上貼金,“可不會讓你白對我那麼好。”
“嗯,知道了。”王玉儒吃着薯條笑起來。
新店大促銷果然給力,兩個人都吃了十分飽也沒吃完,剩下的雞塊翟悉就全都打包捎回家。
王玉儒騎車送他去地鐵站,還有一個路口時翟悉突然很是不舍,傍晚的暮色這麼美,不和王玉儒一起欣賞簡直是浪費人生。
他扯扯他哥的衣角:“哥,我不想坐地鐵了,你直接送我回家吧,路上兜兜風。”
“行,”王玉儒往電表上瞥了眼,“電還夠。”
于是計劃外的事情就發生了。王玉儒載着翟悉在這個滿是過客的城市裡蹿行,古城外三圈已經堵勢漸顯,他們就從緯路繞到經路,追往落日的方向。
路上翟悉看什麼都很有興趣,公交車的序号怎麼排的,奶茶店為什麼都開在一起,為什麼景點現在都不限流了,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想起來什麼就跟王玉儒聊什麼。王玉儒無愧于他學霸的title,簡直就是個行走的deepseek,翟悉問他的他基本上都能解答個七七八八。
騎車的話,行程就被拉長了,天色默默黑下來,他們才終于到了熟悉的樓道邊。
翟悉從車上跳下來,看王玉儒還紋絲不動,有點震驚:“都到家門口了,你不上去嗎?”
王玉儒看着他:“你上去吧,我還得回去打卡。”
“打卡?”翟悉斜着頭,想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打什麼卡?你是上班還是上學呢?”
“老師上個月剛買的打卡機,專門查人,不按時打卡還要扣補貼。”王玉儒說。
“我去,這麼嚴格。”翟悉心裡悶酸麻皺的,他現在已經理解這種心情了,是在心疼他哥。
王玉儒沒接什麼,他騎着車掉了個頭,轉過來時樓道的燈光映在他身上,看得翟悉微微一愣。
“早說就不叫你送了,你時間這麼趕,”翟悉剛說完前半句就知道自己言不由衷了,不管怎樣他還是想和王玉儒多待一會,但體諒是真的,他懂王玉儒的不容易,所以輕聲歎氣,“那你快走吧,回去慢一點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說聲。”
王玉儒看着他說了聲好,然後在翟悉的注視下,騎出了小區大門。
一直到王玉儒走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翟悉都沒有把自己從留戀的情緒裡摳出來。
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剛巧倒影在最後分别的地方,仿佛眨眨眼還能看見:又或者王玉儒其實并沒走遠,反正空氣裡哪哪都是那個人留下的味道,吸一口内心的空洞就能被瞬間填滿。
這些像情窦初開似的幻想很鬼畜,翟悉自己都覺得這很好笑,但笑完補上來的酸澀感又在真實地提醒着他——
你完了,叫張欽說中了。
二十分鐘後,翟悉收到了王玉儒發來的消息,他笑着回複OK,轉身爬樓梯。
他明明是很能察覺到周圍人誰喜歡誰的,像是轉世自帶的金手指,一群人出去玩他看幾眼就能猜出來這些人之間或明或暗的絲縷關系。
但是他一直都沒發現他喜歡他哥。
這層情感在親情的包裹下躲得太嚴實了,以至于等他發現時,淺層次的喜歡已經不足以支撐這份情意,沒有任何一種心動當得起他對王玉儒的感情。
比血濃于水還要深沉,比情投意合還要浪漫。
是由愛而生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