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悉把職工服扯下來,往鈎上一挂,又對着鏡子抓了兩把頭發。
“走啊,Gay吧一夜遊。”餘停站在他後面,抱着胸調侃。
“怎麼還勁勁兒的,”翟悉皺眉,“你這話真應該錄下來發給毛可芯,讓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餘停得意地笑了:“我一會就要和她夜爬八橋山了,你發她她也不信。”
“靠,你還有約會。”翟悉白了他一眼。
小情侶大晚上爬山也不是為了鍛煉身體,純屬就搞刺激,在翟悉的理解中這種情景下就适合兩個人空手去,但餘停非拉着他去超市買了一大兜子零食,提着都費勁。
翟悉笑他不解風情,餘停就一臉深沉地說:“你不會懂的,喜歡一個人,就是會不由自主地給她買很多好吃的。”
“……”翟悉沒說話,盯着蛋糕櫃裡精緻的小甜品發了會呆。
然後真的就,情不自禁地掏錢買了一塊價值兩天兼職量的黑森林。
餘停存完投喂食材就火急火燎地赴約去了,翟悉也被他帶起了節奏,急匆匆地趕到實驗室九層。
他哥實驗室今晚鎖着門,他進不去,給王玉儒發消息也石沉大海沒有回音,翟悉心裡一急就又轉去問周梓甄是什麼情況。
-周梓甄:最近在推進項目進展,他們應該是去開項目會了。
-翟悉:得開到什麼時候?
-周梓甄:根據經驗來看,得淩晨一兩點吧。
翟悉歎了口氣。又要熬夜嗎,可不可以讓他哥早休息一會,好辛苦。
手機又響了。
-周梓甄:别等你哥了,出來吃夜宵吧。
看樣子今天是見不到王玉儒了,翟悉踩着落寞走進電梯,準備回家。
剛走出學校大門,就看到周梓甄在小推車旁邊買烤冷面,翟悉感到疑惑,走過去打招呼:“為什麼你沒去開會?”
“我就說病沒好,請假了,”周梓甄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事找你哥?”
“對,”翟悉突然想到什麼,把手上的蛋糕遞上前,“給我哥的,要不你幫我捎給他吧。”
“我現在正餓得慌,要是忍不住半路給吃了别怪我。”周梓甄接過來。
翟悉非常無語:“那你還給我吧。”
“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周梓甄笑說。
“……你記得給他,”翟悉并不覺得好笑,臉上就沒什麼波動,平平地說,“謝了哈。”
道完謝翟悉又張張口,但欲言卻止。
今天楊子爍在那拍桌怒斥他們導師,很多事情都不在他認知内,所以聽得像剛踏入社會的小屁孩一樣懵懵懂懂。
他很想再多了解一些王玉儒,但哪怕他懷着一萬分的渴望想知道所謂的換導師是具體發生了什麼,翟悉也清楚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找其他人去打聽就像再一次擦去王玉儒覆蓋在傷口上的塵拿出來示人,翟悉總歸還是不忍心。
正在猶疑徘徊,攤主的烤冷面新鮮出爐,周梓甄問他多要了倆簽,轉過來對翟悉說:“嘗嘗,這家絕了。”
翟悉擺手:“我不吃周哥。我還得趕緊回去,我媽不讓我回去太晚了。”
周梓甄哦了一聲:“怎麼高考完了也還是小孩啊,還有門禁呢。”
“就是啊,拜拜。”翟悉也是有意避嫌,邊說邊邁開腿直接奔往地鐵。
王玉儒應該是一直沒撈到空看手機,翟悉都到家了,聊天框裡還依舊是他孤獨的關心。
今晚上張純惠她媽來家裡玩,電視機開着做陪襯,播着無人關心的新聞,胡潤妮和她磕的瓜子皮堆在茶幾上下,淩亂又混沌。兩個女人聊着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人不多聲倒挺大,吵得翟悉腦仁疼。
“老二不省心啊,天天操心,數學就考四十來分,”純惠媽歎了口氣,“我給他報班補一對一,老師還是東央大學的研究生,他也不好好學,回來就知道玩手機。”
“你花那錢幹什麼,”胡潤妮想當然地替别人做出決定,“回來讓玉儒直接教他不就得了。”
純惠媽:“那敢情好啊,直接讓他來我家上課,正好純惠也在,兩個人交流交流。”
“等他放假就——”
翟悉橫插一嘴:“我哥太忙了,都沒有假。”
胡潤妮看了他一眼:“就你閑,天天跟個二混子似的不幹正事。”
話頭莫名其妙就轉到了自己身上,翟悉扯了扯眉頭:“我怎麼就閑了,我不是按你說的出去幹兼職了嗎?”
“讓你看學校的,你選了嗎?”胡潤妮的聲音驟然間充滿了強制氣息。
“選了,”翟悉不假思索,“喬天财經大學。”
空氣突然透明了一瞬,隻剩下新聞主持人的播報聲,還有沉默在破碎的聲音。
“喬财也有醫學院嗎?”胡潤妮問。
“什麼醫學院,”翟悉擡了擡下巴,“我要學金融。”
“你不是說你想學醫的嗎?”胡潤妮拔地站起,指着他的鼻子喊,“學醫多好,你怎麼能突然又反悔了呢!”
“我沒說過啊,都是你說的。”翟悉都懵了。
“你再裝!”胡潤妮急了,“你自己信誓旦旦說一定要當醫生的!還說除了學醫其他都不考慮,你還當沒這回事!”
翟悉感覺如果張純惠她媽沒來,胡潤妮這會估計就上手了。
他不想去挑戰胡潤妮的底線,王玉儒還沒回消息心裡很煩,就趕緊含糊其辭糊弄過去:“行行行,那我再想想。”
胡潤妮松了口氣,慢慢坐下去:“做出選擇了就要堅定,知道不知道。”
翟悉沒理她。
選專業的事情跟胡潤妮就講不通,一提就要鬧矛盾,解決不了問題翟悉就躲,一個人縮回卧室裡,剛在學習桌面前坐下,手機就震了震。
看到是他哥,翟悉心口還輕輕顫了顫。
-王玉儒:剛開完會。
-翟悉:還以為你們又得開到淩晨一兩點。
-王玉儒:這次比較快。
-翟悉:那你能早點休息了。
對面沒有緊接着回複消息,翟悉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幸好備注及時變成了正在輸入中,要不他又要上趕着去套熱乎了。
-王玉儒:能早一點。
-王玉儒:師哥把蛋糕給我了。
翟悉撲倒在床上,趴着催他:快嘗嘗,吃完告訴我味道咋樣。
又是斷聯的一分鐘。
-王玉儒:很甜。
就倆字就把翟悉給高興壞了,恨不得跳一曲社會搖來應一下景。他晃了晃胳膊腿打了個滾,再聚焦回手機上時,笑容瞬間僵死,化作大體老師的面具。
-王玉儒:師哥不怎麼吃甜食,他喜歡逛小吃街,以後你們可以常去。
腦子裡笛聲鳴起,翟悉拿着手機,像一隻報警器。
他恍惚地問他哥。
-翟悉:你以為我在收買你?
-王玉儒:其實不用。
-王玉儒:隻要你們談的來我都支持,之前是怕你早戀耽誤高考。
“……操。”
翟悉把牙咬緊了,氣憤地按下語音:“我之前就是說着玩兒,你怎麼還真信了。”
但在臨發送的那一瞬間,周梓甄突然冒出來給他發了句“弟弟”,吓得翟悉手一哆嗦取消了這段語音。
-周梓甄:蛋糕給你哥了。
-周梓甄:然後就聽說,你特意為了見我來我們學校兼職咯。
-周梓甄:那不能讓你白來,明天你幾點下班,帶你去小吃街吃點?
翟悉看着這兩邊的消息,鼻子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着了,澀得他酸疼想哭。
解釋是蒼白的,而且像個笑話,畢竟王玉儒都已經從默許轉為助攻了。
那個你喜歡的人,他也确實是愛你的,隻不過他的愛隻能以尊長的形式出現,照顧和關懷是自上而下的責任,就連寵你,都是最溫和的成全和撮合。
翟悉更想哭了。
周梓甄還在撺掇他去,翟悉不想留有後患,直接用家裡管的嚴做理由拒絕了師哥的邀請,然後盯着王玉儒的頭像,愣了會兒。
人的潛能是在絕境中激發的。
翟悉也是,本來那汪情緒池都要酸出一盆檸檬汁了,卻在發愣的過程中突然開了竅,不知道哪根筋開始變态扭曲,他按住語音鍵,唇角一勾,熱血就湧了上來:
“哥。”
“我明天還想繼續收買你呢。”
“我六點下班。”
“下班後,我帶你去逛小吃街吧,想吃什麼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