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約會聖地也就名字取得高大上,實際上就是個老社區改造的藝術街區,來這裡的情侶不多,反倒都是姐妹幾個在借着景互相拍照。
從上了公交開始王玉儒就收回了手,把背着的包轉到手裡提着,到這個花裡胡哨的藝術街後也很古闆,始終與他保持着一條不近不遠的距離。
見他哥這樣不解風情,翟悉也有點索然,周圍藝術氛圍都失了點味兒。
不過念在他倆都是約會的雛兒,不了解相處節奏,翟悉也就不過于糾結表面的形式了,就當是和以往一樣跟着他哥出去玩,該說說該笑笑,也沒什麼必須要挑起氛圍的心理負擔。
經過一個路口,從舊房子裡跑出來個渾身潮服的小男孩,翟悉看了兩眼,啧啧感慨。
“被藝術氣息熏着長大的就是不一樣啊,”翟悉說,“這配色跟咱倆吃的煎餅果子似的。”
“嗯,”王玉儒說,“你這類比就很藝術了。”
翟悉沒忍住笑了出聲:“接地氣版的藝術。”
王玉儒也跟着他笑起來。
“哎,不過說真的,我就是走不來藝術這條道,”翟悉說,“你不是學過書法嗎,媽就要給我報國畫班,結果我去試課畫了一坨墨給她,把她給氣得夠嗆。”
“我有印象,”王玉儒眼角眯了眯,像在回憶,“你那幅畫畫的……挺抽象。”
“你還記得?!”翟悉剛有點驚喜,又被王玉儒後半句話樂得打晃悠,“這什麼實力,看到了吧,連你都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了。”
王玉儒正慢悠悠地往前走,轉過頭來,對翟悉笑了笑:“可以自創流派的實力。”
“……”翟悉疑惑地看着他哥,“也沒感覺是好話。”
王玉儒又說:“那就,可以轉行的實力?”
“……”翟悉繃不住笑了,“更不是好話了。”
也許是王玉儒還不太會損人,又想找補兩句給圓回來,聽得翟悉停下來叉腰猛一頓笑,笑完了還不忘給損回去:“哥,你這嘴得腌腌了,說話太幹淨,怎麼跟人吵架啊。”
“哦,”王玉儒站在旁邊等他笑完,“我還是吃素吧,腌太鹹了怕齁着你。”
“靠……”
翟悉單手扶着牆直起身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哥。
他哥自打今天來了就老搞這出幺蛾子,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心術不正的問題,可現在看來王玉儒就是故意的,非說一些讓人先一抖哆嗦又緊跟着腦筋抽搐的瞎話。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翟悉哭笑不得,“你别這樣,搞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王玉儒給來拍照的姑娘讓路,然後轉過來,看着翟悉兀自一笑,很小聲地告訴他:“我确實還不太會。”
“是的,非常生硬,”翟悉根據王玉儒的表現合理猜測,“你不會從哪亂學了什麼話術吧。”
“就一些教程。”王玉儒沒有把話說全。
“不用幹啥都這麼刻苦啊哥,”翟悉快笑過去了,他朝王玉儒胳膊上拍了一下,“談戀愛就自然點就好了啊,我又不是個考題還要你猜,有什麼就來什麼呗。”
王玉儒點了點頭:“嗯。”
“反正我覺得順其自然就行了,不用琢磨那麼多。”
說到這裡翟悉心裡逐漸大風吹過一般地惬意起來,尤其是得知相處時的尴尬不是獨他一份,原來他哥也不知道該怎麼适應這種不太常見的關系,還偷着亂學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好,”王玉儒看着他,臉上盈出來一絲絲的忍俊不禁,“那順其自然,你要不也不要一直盯着我手看。”
“我就是想牽手咋的啦,”挑明了就是好,翟悉一點都不羞恥了,昂着頭為自己争取,“某個人一直不給我機會。”
“在外邊,翟悉。”王玉儒說。
“哦,好吧,”翟悉還是有點迷戀剛才上車前牽手的感覺,感到一陣惋惜,“你介意那我就不想了。”
“不是介意,”王玉儒立刻正色道,“怕你遇見同學不好解釋。”
“也對,”翟悉心情大好,擡手搶過來王玉儒拎着的包往前走,“那我自己背,一直讓你拿着也不像話。”
王玉儒跟上他:“這沒事。”
翟悉沒說什麼,歪過頭來,沖着王玉儒甩去了一個笑。
雖然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原因,需要和王玉儒保持克己複禮的間距,但翟悉依舊很振奮,複習備考一周積壓的疲憊也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舒緩。
微涼的晚風吹在街巷裡,給漫步的人們,添上一點獨屬于深秋的憂郁。
翟悉輕松享受的心情,也被吹得四處淩亂,他看了眼表,分别已經很接近了。
雖然這一晚上也沒幹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就是瞎逛閑逛胡亂逛,但走到臨頭還是會有種沒能具體幹點那檔子事兒的遺憾。
畢竟實踐過,就跟讓一個嘗過财富甜頭的人倒回去固守清貧一樣,過也是能過,就是不免内心折磨……王玉儒在眼前晃蕩還不能碰的感覺就是這樣,但瞥眼看到他哥人淡如菊的模樣,翟悉又禁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太賊太色。
快到十點了,王玉儒頻頻看表,翟悉歎了口氣,先替他說了出來:“走吧,去車站。”
王玉儒沒再推辭:“差不多是該回去了。”
“嗯,”翟悉都能察覺到自己聲音裡不經意洩露的落寞了,他低下頭,操作着軟件打車,“我送你過去。”
司機有點遠,等了十分鐘車才來,翟悉跟王玉儒坐上後排,剛報完手機尾号,就面色一酸,往他哥身上倒過去。
他把手指插進王玉儒的指縫裡,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他倆算是異地戀的事實。
開局即天崩啊。
翟悉一邊感歎着真是辛苦,一邊還要故作無所謂道:“一周休息上這大半天也蠻夠了,送完你,我回去就收心學習。”
王玉儒回握了他:“一周很快的。”
“對呀,”翟悉靠着王玉儒的肩,“下周我回去,就不回家了。”
“嗯,”王玉儒把順着座位滑下去的書包撈起來,放在翟悉手邊,“好。”
司機送到車站附近,碰到一陣高峰,開不進去,還剩幾百米的路程,王玉儒就下了車,徒步走過去。
翟悉在車上看着王玉儒的背影,心裡有點空,但又不知空出去的那塊區域是什麼,連留戀都留戀得很迷茫。
不過很快他就平靜下來了。
因為有别的事情擠占了思緒。
回學校的間隙,他編輯了一條招生宣傳,挨個發給暑假開輔導班時加上的家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膽子,身無一物就敢零幀起手。
但東山再起的想法并不是突然有的,上周約餘停出來就是想商量這事兒,但阻礙又确實很多,他在外地上學,平時光課就上暈了,根本沒時間操辦,怎麼想怎麼是個大漏鬥,開不了頭。
可王玉儒這周給他轉錢,又實打實地激了他那麼一下。
他可以毫不虧欠地花他哥的錢,再多也不會感到負累,但他真的做不太到像個軟骨頭一樣一直讓男朋友供着養着。
而且根據以前的經驗來看,掙錢也不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稍微招幾個學生就足夠他在短時間内實現經濟獨立了。
翟悉做事向來比較依賴一時的熱血,直覺上覺得可以,他就撒手去闖了。
但也就是先試試,能招到學生再說,不行就再往後拖。
畢竟不是假期,學生們紮堆補習,學期進行階段學校裡的學業壓力就自顧不暇了,還有出來輔導這需求的基本寥寥。
他沒抱太大希望,但沒想到,兩天後還真有個家長聯系過來。
學生是學音樂的,去年下半年就沒去學校上過課,現在回去了跟不上,想來補補落下的功課。
這可是大單一筆,簡直财神降世,翟悉用心費力地維護了兩天,終于和家長那邊談好了上課時間。
沒有合适的地址,那邊也就退而求其次,同意了家教,剩下的問題就是缺老師了。
翟悉比較信任張純惠的教學水準,但她現在入職了不敢出來上課,怕被逮到了編制泡湯,翟悉找她求助無門,轉了一圈還是回到餘停這裡,讓這家夥幫忙在學校裡找找人。
“不是吧老翟,”餘停一驚一乍的,“這才吃了幾天軟飯,就忍不下去出來找硬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