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婷婷沒吃到瓜,略帶遺憾,在門口一整衣襟,如同一位驚才絕豔的表演大師,泫然欲泣、淚眼盈盈地邁出了辦公室。
蔣未忐忑地帶着自己早就編好、在心裡預演過上百次的理由邁進池骸的辦公室。
意外的是,池骸正在翻看手裡的文件,一點也沒有生氣的征兆,還客氣地示意蔣未坐到她對面。
她問了問蔣氏的近況,剛剛的事情反倒隻字不提了,似乎剛剛氣勢洶洶要理由的不是她。
涉及到蔣氏,蔣未也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了,最後實在沒忍住,試探地問池骸:“董婷婷找你說什麼了?”
池骸啪地把文件夾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蔣未。
蔣未僵住了,閉口不言,低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你做事一直細緻周全,這點大家有目共睹,”池骸兩指把文件慢慢推到蔣未面前,舒緩道:“偶爾一次失誤,不是不可原諒的。”
池骸這兩句話沒頭沒腦,蔣未卻意識到什麼,慢慢擡起頭,唇角繃緊。
池骸眼裡是居高臨下、冰涼地揶揄,唇角是彎着的,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下次想要碰瓷米伏,不要以沒看過照片作為理由。”
蔣未的行事作風從對賭協議就能看出來,怎麼可能是任何背調不做就敢莽到米伏面前的人,這種莽夫做派說是米伏還差不多。這隻是蔣未為自己送上門找的借口。
池骸走到他身邊,兩根手指輕佻地劃過蔣未光滑的側臉,這是對賭那晚之後她第一次離蔣未這麼近。
這明明是蔣未所求的親近,卻讓他汗毛直立,感覺跟被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舔舐沒什麼兩樣。
池骸緩聲道:“董婷婷是你露出的第二個馬腳,你對着我虛與委蛇,還擔心董婷婷受到傷害,想不動聲色地逼離她,——看來我在你心裡很可怕啊。”
毫不誇張,蔣未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霎時出了一身冷汗,薄薄的襯衫立刻出現了水漬,他急急地握住池骸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隻是不想董婷婷因為流言被沖昏頭腦,跑到池骸面前說一些有的沒的。
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蔣未不敢想她會有什麼下場。
他跟池骸接觸越多,越知道池骸的體貼溫和有多麼浮于表面。
董婷婷隻是個局外人,他和池骸的事情沒必要扯她進來。
池骸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疼道:“别害怕。看見你這麼快就從一個五講四美的有德青年進化成髒心爛肺的毒蛇,我相當喜聞樂見,不會做什麼。”
“……”這話不異于往蔣未心口狠踹一記窩心腳,他登時握緊了桌面下的手,指尖将掌心硬生生掐出了血痕,勉強道:“你這麼想我……”
池骸不在意他的未盡之語。她喜歡看見這些人曲意逢迎、機關算盡,最後卻發現自己輸得一塌糊塗,她更享受這種走鋼絲的感覺。
貪财好色是它的愛好,玩弄送上門的獵物是它的本能。
“繼續吧,隻要不做蠢事,我會一直對你很滿意,”池骸收回手,點了點桌上剛剛推給蔣未的文件夾,“這份文件拿走看看。”
蔣未心亂如麻地拿起這份莫名其妙的“獎勵”,渾渾噩噩地拖着步子走到了門口。
池骸跟他亦師亦友,還有層心照不宣的暧昧,他一直以為池骸隻是愛玩了點,他們的關系最不濟也是情人。
結果池骸竟然把他當玩物。
就算池骸誤以為他對董婷婷舊情難忘也沒有丁點介意,那句“髒心爛肺”更是在蔣未腦子裡繞梁不絕,循環播放。
池骸是個瘋子,他自己更是個蠢貨。
“蔣未,”池骸突然叫住他。
蔣未心裡萌生出一股期待與希望來,他眼眶通紅,根本不敢轉身看池骸,強自按捺住哭腔,“怎麼?”
“以後盡量避開米伏吧,最好跟他照面都不要打。”池骸說。
蔣未捏着門把手的手緊了又松,忍耐地青筋凸起,喉結滾動兩下,腦子一片嗡鳴,胡亂嗯了一聲,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池骸,你夠狠。
下午,鄭争鳴被一通電話召喚到了公司。
他把打包的網紅下午茶放在茶水間,不動聲色地跟Eve打探道:“好一陣子沒來了,公司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瓜?”
那可太多了!Eve正要不吐不快,就聽見茶水間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容而沉着,沒有掩蓋自己的到來。
池骸的臉從拐角處逐漸顯露全貌,像一幅渲染中的潑墨山水畫,意味深長道:“說什麼悄悄話,怎麼沒帶我一個?”
在場兩個人跟了她好幾年,不至于看不出她暗藏的火氣,此刻Eve緘默不言,鄭争鳴若無其事地笑道:“最近太衰了,在茶水間摸個魚都能被你抓住。”
“還有更衰的呢,”池骸開了個地獄笑話,一招手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