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舒耳朵一片嗡鳴,大腦一片空白——
咔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隻素白的手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男人的眼鏡被安全氣囊壓碎,滿臉血痕,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一下下沉重喘息着。
正是董舒。
這其實是A586第一次和董舒面對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晚上好,董執行官,”池骸低柔道,“暴雨天,這樣開車很危險。”
董舒緩了緩昏沉的大腦,眯着眼想要看清池骸。
池骸面帶微笑,靜靜地等着他說話,身後是盡職盡責的鄭争鳴,正為她撐着一把黑傘,自己的半個肩膀在傘外,已經洇濕;另一邊站着陳安,她剛剛跑去放三角警示架,小腿的布料全濕了,心情不渝,此刻面色不善地看着董舒。
“……”董舒嘶啞道:“不愧是我的女兒。”
池骸沒有被他激怒,反而含蓄地笑起來,肯定道:“你如果不是我的生父,也沒有看見這出大戲的資格。”
“這樣不入流的把戲,”董舒嘲道:“把米伏送到我身邊,确信他不會倒戈……憑你們那廉價的愛情?”
池骸吃驚,“董執行官真是可愛,明明自己都瞧不起愛情,竟然相信其他人會為了愛情冒這種風險——”
“米伏好用吧,是不是幫你擋了很多次災?”池骸灰色的眼珠滿是大仇得報的快感,微微躬身,身後的黑傘跟着前傾,“我為他買了一座小島,——這個人是專門為你請來的。要知道,找到和董婷婷有過聯系、又好用的人是非常不容易的。”
“米伏這種人,明碼标價才能打動他,你嘴裡的什麼恩情、愛情恐怕不會換來他的衷心。”
米伏倒未必滿腦子隻有錢……鄭争鳴斂眸,打死不會為情敵說一句話。
董舒咽了咽唾沫,覺得心肝脾肺烈火灼燒一樣的痛感,強撐着勾了勾唇角,“董婷婷……早知道就該讓她跟她媽爛在一起。”
池骸直起身,随手揮了揮,像揮開嗡嗡作響的蚊子,那是個對董舒的話表示輕蔑的意思,“董執行官手眼通天,這麼多年才把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兒接回來,到底為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慈父這種形象騙騙外人可以,别把自己騙了。”
妻子、女兒都是董舒的籌碼,他這種人,天生冷心冷清,不在乎親緣血脈。
背景雄厚的妻子離婚,女兒又在池家,不受董舒控制,意味着一旦董舒想要籠絡誰,根本沒有任何選項。
這時候,他想起了出走多年的董母和應該已經出落成美人胚子的私生女。
董舒并不承認,死鴨子嘴硬:“沒有我,你們根本都不會出生!”
啪。啪。啪。
池骸歎為觀止地慨歎:“看來你真是黔驢技窮,連這種話都能擡出來。”
“……”董舒撞車的速度可比蔣未快多了,蔣未卧床,他的傷勢更不必說,他察覺不到自己的聲音很低了:“沒意思,說到底是女人寫的劇本……”
董舒在嘲諷池骸隻能依靠鄭争鳴的立場。
池骸一怔,搖頭輕哂,微微側身露出了吊兒郎當的陳安。
陳安挑眉,臉色因為剛剛的飙車仍然蒼白,但是眼睛滿是拿捏一切的遊刃有餘。
她除了在董事會上做助演嘉賓嘲諷鄭争鳴、到處說鄭争鳴壞話、偶爾當道德衛士……最重要的是做作為後手應對鄭争鳴叛變。
盡管鄭争鳴真的把股份全部轉贈池骸,因為他大打折扣的信任值,池骸還是讓陳安調出了鄭争鳴經手過的所有項目,整理出了一份文件。
一旦鄭争鳴有異動,這份文件足夠把他送進去調理調理。
董舒沒有明白、也不打算池骸的意思,他看向鄭争鳴,臉上浮起一絲譏笑:“總裁的位置不做,偏偏跑去給人家當狗。”
鄭争鳴離得稍遠,沒有聽清他的話。
池骸親自給鄭争鳴重複了一遍。
陳安難得沒有火上澆油,冷冷道:“他不比大執行官,當沒心沒肺的白眼狼還這麼理直氣壯。”
鄭争鳴不怒不惱,很沉得住氣:“董先生,道不同不相為謀。最開始我和你的所求就不同,如果不是手段龌龊才能騙你這種人入局,我絕不會背叛池骸。”
董舒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沉沉地喘氣,肺裡活像放了隻破舊的風箱,臉上浮現灰白的死氣,半晌才開口。
“誰對誰錯都無所謂。”
他已經輸了。
池骸後退一步,居高臨下地欣賞董舒的狼狽。
“放心,你不會死。”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董舒,池骸溫聲道:“這裡沒有攝像頭,沒有追擊,隻有三個好心的路人,偶然碰見危險駕駛、妄圖潛逃卻出車禍的執行官,及時把他送到了醫院。”
池骸微笑道:“董執行官,你的票錢,我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