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碩大的鵝在密集的靈草叢中巡視,它是師父洞府的守門靈獸。
公冶情伸手按在門上。
低沉慵懶的聲音傳來:“小情兒,我和你明師伯有事外出,歸期不定。”
她眉頭微皺,師父到底是去哪了?走得如此匆忙,傳音玉簡也聯系不到。
“昨夜有賊子潛入無涯,你師父追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身後傳來老者慈和的聲音。
老者披着白色有金紋的無涯法袍,一頭潤澤白發,仙風道骨,正氣凜然,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宗主師伯。”她連忙躬身行禮。
修士在跨入半步飛升境後,可以永葆青春,直到壽元枯竭才會露出老态。
他就是無涯仙宗當代宗主無涯子,修為卡住,如今已是臨近壽數極限了。
無涯子伸手,親切地撫了撫她的頭:“随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跟着無涯子,她來到劍之一脈的主峰。
這裡有一方小小的蓮池,裡面開滿了無涯子從人界各地尋來的異種蓮花。
無涯子是無涯仙宗劍修一脈脈主,修行無涯劍典。
和玄天劍派的玄天劍典、青蓮山傳承失落的青蓮劍典為仙門三大頂尖劍修傳承。
青蓮劍典最強,攻伐第一。
玄天劍典善于應對妖、魔,無涯劍典中正平和,兩者不分伯仲。
池邊,站着個黃衫青年,身姿挺拔,朝氣蓬勃。
無涯子沖他招招手。
三人在池邊坐下。
烏木桌上擺着個金色琉璃香爐,香霧氤氲,太陽暖洋洋曬在身上,讓她有些犯困。
“這是溫輝,年少有為。南宮托我介紹你認識。”無涯子指着黃衫青年。
他話音輕柔慈和,悄無聲息滲人心扉。
“師父?”她睜大眼睛,看向對面的青年。
他身姿挺拔,臉上嵌着一雙柔和濕潤的杏眼,清秀端莊,人畜無害。
無涯子沒有說話,隻是微笑着點頭。
他垂頭拈起根銀針,撥弄着香爐。
香霧愈發濃郁,香氣濃郁,氤氲在桌上。
透過朦胧煙霧,溫輝水潤的眸子亮晶晶的,她耳根微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請問溫道友是修習什麼的?”公冶情貿然詢問。
“聖女,我修習符咒之術。”溫輝眼裡盈滿了笑意,他整個人仿佛像太陽一樣熠熠生輝,讓她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符咒之術。”她嘴裡呢喃道,不對勁的感覺越發強烈。
隐約記得師父說過,他找的人是個富裕的劍修。
師父真是開玩笑!
劍修怎麼會富裕?劍修也不需要道侶。
她猛地清醒過來。
想起來了,無影還插在玄天劍派道子身上呢,得去取回來。
公冶情扶着桌子,站起身,搖晃着行了個禮:
“宗主師伯,溫輝道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告辭了。”
她匆匆離去。
無涯子和溫輝一動不動,凝視少女搖曳的背影,相互對視,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一朵雲落在留雲峰。
公冶情手上托着木盤,上面放着幾個玉瓶。
這是她剛在丹房随手拿的丹藥。
藥效一般,價值主要體現在瓶子上。
她擡腳跨進玄天山居。
十幾個面色憤怒,身着有山巒紋繡羽衣的男女修士,唰地圍過來。
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祭出法器,默默灌注靈力。
一個衣着華麗的嬌縱少年瞪着公冶情,伸手攔在門口。
他嗔怒道:“聖女來是看我們的笑話嗎?玄天劍派有朝一日,必将奉還!”
公冶情神色溫和,說話卻毫不留情:“哦?我可以代表無涯仙宗,你能代表玄天劍派嗎?”
嬌縱少年氣得說不出話來。
作為一宗聖女,又豈能是隻知戰鬥的莽夫?
她面容柔和,輕笑一聲:“我憂心道子傷勢,來送些療傷的丹藥,這位道友恐怕是誤會了。”
“誤會!”嬌縱少年氣得柳眉倒豎。
“你的劍氣留在道子體内,難道忘了不成?”
哦,劍氣?
端木清是這麼和同門說的嗎?
自己分明是把整隻飛劍都留在了他的傷口裡。
她沒有繼續辯解,捧着托盤,靜靜站在門口。
一點兒也不着急。
無影灌注無涯劍氣,還附着她的道則。
被無影刺穿,不僅會傷口劇痛,還會放大傷者内心的絕望怨憤。
拖得越久,受傷之人越痛苦!
屋内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驚月,不要對聖女不敬,請她進來。”
驚月憤憤地哼了一聲,錯開身子,放公冶情進門。
山居内,依山傍水錯落着幾幢宮阙,靈草仙禽,一應俱全。
宮阙中間的庭院角落,有株盛開的梅樹。
玄天道子端木清坐在梅樹下,閉目打坐調息。
他着月白廣袖羽衣,長長的衣擺用銀線繡着山巒暗紋。
乍一看,劍眉星目,溫潤如玉。
她心中暗忖,修為一般,外表倒是賞心悅目。
看到公冶情過來,他擡起頭,毫無芥蒂展眸一笑:“聖女,我們又見面了。”
她緩步走過去,在他身旁放下托盤,帶着歉意:
“不小心傷了道子,真是抱歉,我幫你看看傷勢。”
說罷,她禮貌放出一絲法力,探查了一下端木清的傷勢。
奇怪,他幾天前還受過傷。今天挑釁自己,又挨了一劍,舊傷摞新傷,狀态更差了。
若是他沒受傷,功力應該能和自己不相上下,未必接不住她一劍。
如此一來,倒是顯得她勝之不武了。
公冶情探望端木清,本想走個過場。現在看,必須拿出點真東西。
她取出瓶專治無涯劍氣的藥,遞給他:“道子,先服藥穩定傷勢。我現在取劍,得罪了。”
她掐訣施法,一柄通體透明,仿若冰晶的飛劍,從端木清肩上的傷口飛出,正是無影。
端木清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大股大股的血,從傷口裡湧出來,浸透了半邊羽衣,滴落在草地上。
公冶情盤膝坐在他對面,掐了個訣,一點點吸收他體内的無涯劍氣。
或許是二人都是劍修的原因。
自己來之前,他已經動手驅散了部分劍氣,但卻導緻剩下的劍氣融在了他的身體裡。
頗有些棘手。
大半天後,公冶情撤去法力。
經過她的全力救治,端木清傷勢已無大礙,剩下的就是靜養了。
她體内一陣空虛,消耗有些大,她也得靜修幾日,恢複法力。
她勉強站起身,打量着目前的青年。
他雙目微阖,一動不動,肩頭落着的幾片白梅,已然是入定了。
她心中感慨,有自己這個無涯聖女在側,他還敢封閉五感入定,倒是心大。
揮袖拂去梅瓣,她轉身離開。
院門口,驚月帶着一衆門人等了許久,心中焦急,見到公冶情出來,連忙進門查看情況。
見到端木清面色蒼白,半身血污,坐在樹下一動不動。
驚月頓時大怒:“妖女!你害了道子!”
說罷,他祭起飛劍,對着公冶情的背影全力一擊。
真是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