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玉膚鴉羽的男童不情不願,垂着頭跟在一個眉目威嚴的中年人身後。
“宸兒,我知你喜修醫道,可是萬年之期将至,新的月脈主不能沒有一戰之力。”中年人滿眼愧悔,将一柄劍丢給男童。
光陰流轉,男童已長成翩翩少年,他震碎手上的劍,将其煉成一條銀鍊,随手纏在冠上。
少年轉頭回望,他眼尾微彎,盈滿了喜悅:“君彥,封好了嗎?”
他身後有一座長滿了洞冥草的山,随着莖葉搖曳,散落滿天金輝。
一個青年修士憑空而立,他自負的點點頭:“那是自然。”
他一襲紅衣随風飄拂,袍角繡着繁複精緻的星宿。
七彩琉璃壺光線黯淡下來,神念重新回歸體内。
她眉毛微蹙,剛才是師父的記憶碎片,他和一個叫做君彥的修士共同封印了什麼。
君彥的外裳她見過,和翊離穿過的那件差不多,他是青蓮山修士。
畫面中不見日月,山卻神輝熠熠,應當是傳說中的鐘火之山了。
萬年前、封印……
她驟然醒悟,應當是萬年前在鐘火之山,月之一脈和青蓮山共同封印了日之一脈。
而且自那之後,青蓮山失了至強的劍修傳承,凋零至今,月脈持續衰弱,隻剩下三兩個傳承者。
至于為什麼封印日之一脈,她信息不全,暫不得知。目前唯有找到那個叫做君彥的修士問一下。
隻是,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世。
南宮宸隕落前活了幾百歲,記憶碎片中他神采飛揚,眉眼中滿是少年意氣,顯然他那會還年輕。
剛好,和翊離的一月之期要到了,這是個機會。
公冶情掏出一個傳音玉簡,詢問翊離的位置,是否方便一見。
沒想到,他還在北域。
二層小閣内,她和紅衣少年相對而坐。
“公冶道友辦完事了?”他一隻手随意敲打着桌面,一邊問道。
她略微颔首:“差不多,此次來找你是有事相詢。”
“什麼事情?”翊離目露訝然,他以為公冶情回來是履行一月之約的。
“你可認識一位叫做君彥的青蓮山修士?”
“正是家師。”少年端正肅立,“我年少時,曾聽師父無意中提到過他俗家姓氏是君,名彥。你找他有何事?”
“有些困惑不解,翊離道友可否幫忙引薦?”她心中雀躍,恍若沙漠中的旅人,終于找到一汪清泉。
“你不怕我青蓮山制住你,拿去無涯領賞?”少年偏了偏頭,俊美的臉在紅衣映襯下有幾分蒼白,漆黑的眸子閃爍着不明的意味。
“道友不是那樣的人,我也相信自己的實力。”她毫不在乎,七彩神輝的力量等級遠高于尋常靈力,她現在很能打。
“哈哈哈哈,有趣,随我來吧。”翊離帶她離開,青蓮山就在北域,距離不遠。
浩淼的湖水望不到盡頭,湖面上滿是碩大的蓮葉,公冶情有些微怔,她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無涯湖畔。
一條小舟劃過湖水,朝着她和翊離的方向蕩來,方才讓她回過神來。
無涯湖不許泛舟,正如在宗門時,那些或愉快或惆怅的回憶,一去不複返。
再也不回去了。
“公冶道友,請。”翊離客氣的讓她先登上小舟,他接着解釋道,“命湖是初代山主悟道之地,無法飛行,想進入山門,隻有乘坐小舟。”
小舟載着兩人,如長矢刺破湖面,留下白痕。
待小舟行至湖心,驟然翻轉,帶着舟上的人沉入水中。
站立不穩之下,公冶情祭出找死,護住周身,一隻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道友莫慌,這是在穿越結界。”
翊離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一時半會竟掙不開。
除了上次逼問畢方翎那次,她很少接觸旁人的肌膚,握着她的手有些微涼,一時間她心跳得有些快。
索性結界範圍不大,小舟很快穩定下來,停在岸邊。
看着周圍這個隻有幾米大的蓮塘,公冶情眉毛微挑。
翊離笑着伸出一隻手,扶她下了船:“很有趣吧,有傳言說命湖本身就這麼點大,是因為容納了初代山主的道,才看起來浩渺無垠。”
岸上是連綿起伏的華麗殿宇,次第有序的坐落在群山之間。
隻是遠看雕梁畫棟,不勝精緻,近看宮殿卻全部沒在荒草野樹之間。
玉石鋪就連接宮殿的小道,早已破損剝落。
整個青蓮山,就像垂暮的老人,雖然身上依舊披着年輕時華麗的衣袍,可是仔細打量,卻能發現衣衫早已褴褛,無法蔽體。
一個面色紅潤,肌膚瑩白如嬰兒的老者拄着拐杖,早已等在一旁。
他看到公冶情,笑得露出掉了幾顆牙的嘴:“翊離帶喜歡的姑娘回來了,快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