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林立的金柱與那明光頂交相輝映。
可最過亮眼的還是那把金色龍椅,用鮮血和權力澆灌而成的,也難怪令人癡迷。
半個時辰前,秦驚辭去了前廳,便接到了陛下召她入宮的指令,正好也省得她再換甲,她隻身駕馬入了宮。
穿過含元門,過了那長梯。
她邁入太極殿的那刻,入她眼眸的便是坐于明堂的尊貴之人,他一襲赭黃金袍,金色的龍紋遊于胸前,腰間的九環玉帶,貼合他的腰肢,頗顯色氣。
他雙眸深邃,晦暗不明,眉間露出些許不快,許是自己太過大膽,秦驚辭順勢低眉,出聲道,“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繼而,一陣陰郁的聲音緩緩飄下,“平身。”
秦驚辭退居于太極殿的西側,等候陛下發話。
祁允業手支在龍椅之上,撐着頭,漫不經心的看着她問道,“秦将軍,說說北地的情況吧。”
秦驚辭沒有料到陛下會如此問,雖沒有準備,但對于北地,她自然是信手拈來,北地的民生,奚丹的軍情,她一一講來。
祁允業看着台階之下的少女,她長高了,又清瘦了許多,若是與四年前相比,确實大為不同,眼神不似那般純真,卻有着多了許多堅定,自己都險些認不出了。
可末了,他隻想着這句,秦驚辭,你終于回來了。
他擡起頭,清了清嗓子,又道,“不愧是驚雪将軍,朕看北地的治下河清海晏。”
秦驚辭止住了自己的話頭,退居一旁聽着,她不禁有些懷疑,陛下到底聽沒聽她說的,她想說的明明是内憂外患,到底怎麼能聽出河清海晏的。
自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也不過一年之餘,可秦驚辭還是第一次面見新帝,本以為會如先帝那般勵精圖治,可這番看下,這新帝和她預想的未免太不一樣。
未免多說多錯,她不再言語。
祁允業饒有興味的看着,故作沉默的少女,他沉了眸子,令百官繼續今天的朝會,如他所料,
禮部尚書周遠安,挺着那肥胖的身子,小步走至禦前,開口就是,“陛下當以江山社稷為重,盡快充盈後宮,開枝散葉,才是根本啊。”
自他登基以來,不知駁了多少這樣的奏折,對這場面,祁允業早已習以為常,隻是今日就隻有周遠安說話,可太過不合常理。
他撇過一旁默不作聲的中書令李泊寓,倒是沉得住氣,既然如此,朕就再添把火,好讓他們個個都引火燒身。
秦驚辭瞥見那一雙丹鳳眼擠出一抹笑意,可那笑意之中還略摻着些狠意,她觀望着一切,便見祁允業擡手,喚了沈兆,“周卿言之有理,沈兆,宣朕的旨意。”
角落之中,沈兆攜着那金卷軸緩緩走上前來,原先擋在他臉上的暗影,也漸漸消失,金卷軸在他手中緩緩推開,隻聽他道,“坤儀翊運,内治攸關。咨爾秦氏女,鐘祥勳戚,毓秀名門。柔嘉成性,允協珩璜之度;淑慎持身,克襄蘋藻之勤。特封為雪妃,賜居西華宮主殿。”
當“秦氏女“三個字穿透耳膜,直刺秦驚辭的心時,她頓感恍然,秦氏女?她第一個想到的隻有秦淮語,可她才六歲,皇帝是瘋了嗎?
秦驚辭當即跪下道,“陛下,小妹不過六歲,此時入宮為妃,是否不妥,鬥膽請陛下另擇人選。”
沈兆一臉詫異,欲出聲提醒,“将軍,并非。。。。。。”
隻是話音未落,祁允業出聲打斷,哼笑道,“另擇人選?可朕隻想要秦氏女。”
祁允業的眼神充滿了入侵性,他饒有興味的盯着秦驚辭。
秦驚辭擰眉,看着祁允業沉下來的臉,隻想要秦氏女?秦驚辭心裡有了一個朦胧的答案,可是她不敢确信,這位新帝會是如此人模狗樣的東西。
秦驚辭裝作看不透他的表情,再跪道,“還請陛下看在秦家滿門忠烈的份上,收回成命。”
祁允業大笑,“秦家的面子确實夠大,畢竟你驚雪将軍在坊間可是名揚四海,朕這個皇帝還要讓你三分。”
祁允業的怒意盡顯,朝堂之上無一人為秦家說話,好似都在惋惜一個不過六歲的孩子,可隻有秦驚辭明白,祁允業說的秦氏女應是她秦驚辭。
見無人說話,祁允業斜眼示意沈兆,沈兆接着道,“聖旨已下,還請将軍呈上虎符,擇日入宮。”
沈兆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遍了太極殿的每一個角落,此話一出,李泊寓才是坐不住了,剛剛的秦氏女竟是秦驚辭?
李泊寓倚着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陛下,封妃聖旨不過中書門下,是否逾矩了些,恐怕作不得數?”
李泊寓語氣柔和,卻句句透着生硬,祁允業知道,他這是在威脅自己,朝堂之上,有多少是太後之人,他不知道,可李泊寓一定是。
他嘴角上揚,談笑間說起,“李卿,這是何意?是你們讓朕充盈後宮,朕照辦了,如此又不滿于朕不過中書門下。”
他的眼神逐漸露出煞人的寒意,“這天下殊不知是祁家的,還是你李家的。”
李泊寓匆忙跪下,“陛下明鑒,中書,門下本為國家大事所設,若陛下一意孤行,老臣不忍陛下背負罵名,隻得以死謝罪。”
好一個以退為進,祁允業揮袖,“李卿這是何意,你說秦家功高蓋主,讓朕早做打算,又說朕無子嗣,讓朕充盈後宮,這難道不是正合你意。”
台下之臣,都聽出了陛下之意,更無一人再敢發話,李泊寓癱倒在地,遲遲難以起身。
随後,祁允業起身,甩過袖袍,臨走之前,還看過那地上的李泊寓,道,“愛卿怕是高興的昏頭了,既是如此,就在府中好生休養。”
祁允業剛離太極殿,坐着步辇往承光殿去,路上,一個紫衣太監小跑過來,不敢擡頭,小聲道“陛下,太後邀您一叙。”
祁允業不過勾唇一笑,那太監吓得一抖,“怕什麼,母後宮裡的,還怕朕?”
他讓步辇停下,起身走了下來,“朕走路去,你們先回吧。”
跟在身旁的沈兆起身,想要跟上,祁允業輕輕撫過他的肩,沈兆明白了,便聽令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