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辭轉頭看向身側的小雀,低聲道,“拿着這個,到東都驿館。”
她遞給小雀的是蕭潤的那枚手牌,坐在堂上的蕭潤将此景盡收眼底,臉上浮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手中搖動的蒲扇,又輕快了兩分。
秦驚辭與她的視線相交上,淡淡颔首過後,便繼續的等待。
随着午時三刻的鐘聲敲響的瞬間,大殿外也傳來一聲馬鳴,引得殿内的目光朝外望去,容念一身紅裝,躍馬而下。
站穩以後,她才将系在腰間的頭蓋,又蓋了回去,所幸趕上了。
蕭潤看了秦驚辭一眼,手中的搖扇放置臉前,身旁的太監低聲道,“她拿的重環玉佩,那兒的人實在攔不住。”
蕭潤的眼神如冰霜,刺得人發冷,轉而又面帶笑意的看着堂前,“落回的公主可真是令哀家好生佩服,這馬都騎到太極殿前了。”
祁允業的眼角上挑,輕哼了一聲,看着蕭潤開了口,“母後教訓的是,騎馬到禦前,可是死罪,這便是你落回的規矩?”
祁允業的聲音陡然淩厲。
天子之怒,不怒自威,堂下一時無話,蕭潤竟一改剛剛的逼人,又出聲道,“念公主初犯,況也是事急從權,皇帝便不要多計較了,以免傷了兩國和氣,皇帝說呢?”
蕭潤的語氣看似是詢問,卻處處透着不容拒絕的氣息,祁允業轉過頭來,順着她的話道,“就依母後所言。”
蕭潤手中的搖扇并未放下,她越發看不清這皇帝了,雖說話語之間盡是遵從,可事事都沒讓她省心過。
她的眼神看向左側的秦驚辭,她雖表情沒有變化,可那重環玉佩定是她給的,她倒是有些後悔讓這秦驚辭入宮了。
蕭潤閉了閉眼,将搖扇扔在了一旁。
一場鬧劇掀過去,禮儀按照正常的流程走過,秦驚辭便回了西華宮。
剛邁入宮門口,宮内便傳出一些聲響,還有說話的聲音,秦驚辭會心一笑,定是歸羽來了。
歸羽坐在涼亭之中,教着王蘭昭寫字,兩人因字的筆順問題,吵了起來。
王蘭昭皺起小臉,還知道壓低氣聲,“姐姐,這個字的筆順,不是這樣的。”
歸羽卻一臉認真的道,“是這樣的,我阿姐就是這樣教我的。”
王蘭昭聽了這話,歎了口氣,“唉,好吧。”
耷拉着眉的王蘭昭撇到了歸羽身後的一個身影,騰的一下就立了起來,歸羽被她的動作吓了一激靈,才回頭。
秦驚辭笑着走了過來,不用歸羽言語,她便知道,此次過來,定是要說放榜的事了,“阿渡如何?”
歸羽迫不及待的道,“進士三甲,五日後便可親面陛下了!”
秦驚辭眉宇間略有發愁,她知以葉渡的本事,考中不是問題,可以他的脾性,這次竟一改往日的風格,要出這樣的風頭。
他到底又在謀劃什麼,“重環玉佩,可有結果?”
歸羽搖了搖頭,“不過,渡公子說,讓你不要擔心,萬事他自有分寸。”
秦驚辭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半杯,看着王蘭昭慢慢吞吞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個誠字。
***
大婚之後,容念入住了西華宮西側的陽春殿,距他們不遠,此時的陽春殿内,祁允業和她正四目相對的等在房中。
待周圍的眼線都走了,兩人才卸了氣勢,容念掏出那重環玉佩,放在了桌上,“還是驚辭姑娘有先見之明,這個還你了。”
祁允業沒急着收了那玉佩,而是說起剛剛的事,“可有發現此事是誰做的?”
“敢在鸾嫁上動手腳,影響了吉時,那便是你大祁的禮數問題,按理應是我落回所做,隻是我昨日已與你說了清楚,這事絕不會是落回幹的,剩下的,還要靠你自己去查了。”
绛紅的桌布之上,好端端的合卺酒和那結發用的彎剪都放在此處,連容念的紅蓋頭,此時也隻是被她挑起了個口,蓋在頭上。
她伸手取着桌前的點心,慢悠悠的吃着。
祁允業看着外面也無了聲音,他道,“朕走了,明日拜訪紫宸宮,萬事小心。”
容念回他一個眼神,祁允業便自後院的門,出去了,自後院出去,緊臨的便是西華宮,此時月光當頭,他不确定秦驚辭睡了沒。
他獨自一人沿着紅牆,自宮外走過,月亮繞到主殿的紅瓦上之時,他看到一個身影,白衫單衣,坐在房頂之上。
不似多年前他看到的束發模樣,長長黑發披在身後,他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女。
他駐足在此。
秦驚辭手提着一壺酒,在房頂上吹風,可遠處的投來的眼神,叫她不能忽視,她偏頭看過,那雙丹鳳眼忽地睜大,應是不知道自己竟會看到他。
秦驚辭知道他與容念不過走個過場,她舉起酒壺,無聲道,“願我大祁清明長安。”
祁允業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可看到她的動作,他莫名心安,一股不經意的情緒在兩人的眼神之中流蕩。
或許他們不知,但風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