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接了空,又問:“那你家裡是k市的?今天這事,父母擔心壞了吧?”
“嗯……”沈長秋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有點困了,放點歌吧,許隊。”嚴甯突然掏出手機,在中控點了點,随後靠在頭枕上閉上了眼。
“藍牙已連接。”
接着,熟悉的曲調從老舊的音響飄了出來。
buckethead的《The Left Panel》
是一首平靜的金屬樂,時長19分17秒。
前奏一過,車玻璃滴滴答答落起了雨,沈長秋悄聲呼了一口氣。
很巧,這首音樂,他經常一個人的時候聽,這能讓他平靜,然而現在聽起來,再加上這适逢的小雨,有種劫後餘生的重逢感。
為什麼能這麼巧,沈長秋隻因為這首相同的曲子,心裡生出了甜意。
他對程江再度禮貌性的微笑點頭,也放松靠在了椅背上。
“餓了。”
嚴甯的一隻手從前向後探過來,從沈長秋膝蓋上的的袋子裡取了一個五份裝的面包。
沈長秋還想再給她拿瓶水,一隻裸露的面包遞在他面前,朝他揚了揚。
嚴甯嘴裡刁着一塊,又擡了擡眉,沈長秋接過,她把剩下的遞給了程江。
最後,還剩兩個的面包,又放回了沈長秋的袋子裡。
“我不吃。”許志遠擡起手,“你們休息吧。”
沈長秋發自内心對着窗外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口一口吃着嚴甯遞給他的面包。
他不知道嚴甯剛才這麼做是不是湊巧,幫他解了内心的圍。但如果他們真的沒有見過,或許這隻是巧合。
沈長秋沒有真正的父母,他是個孤兒,但他有個代養他的女人,叫鄭姨,她還有個和沈長秋年紀差不多的親生兒子。
小時候福利院不完善,經費空間有限,于是會找些有條件的家庭寄養,一個月除了夥食費,還有幾百塊的補貼。
錢不多,但在當時,也算一筆不小的錢。
鄭姨家是沒有條件的,她的老公酗酒貪賭,但不知什麼門路,近6歲的沈長秋抱着幾件破舊的衣服,進了她家的門。
潮濕的角落裡一住,就是近十年,沒有好臉色,沒有好飯,福利院也不讓他回去。
8歲他還沒來得及上學,但還好九年義務教育普及到這,不收學費,但從初中畢業起,鄭姨讓他辍學打工還債。
福利院倒閉了,鄭姨老公進了牢。
債,她說是她養他的債,他是她的半個兒。
沈長秋在那個暑假,費勁所有辦法湊了學費,他拿着入學通知書,小心翼翼的讓鄭姨帶他上學,說上了學,以後能還她更多。
高中畢業,他考上了臨市D大,距離太近他依舊沒有逃開一次次催命的電話。
直到今年,混完暑假住校的應屆畢業生沈長秋,換了手機号,馬不停蹄從南方悶熱的空氣中逃了出來。
“到了!幾位,我開車技術不錯吧!”
沈長秋睜開眼,窗戶外就是藍白的警局,他這才發覺自己又睡了一路,他連忙坐直,收拾好不多的物品打開了車門。
K市還飄着淅瀝瀝的毛毛雨,看起來快停了。
許志遠站在車外按住車門,“小沈,你等等我去交個東西,等會送你。”
“不用的,真的不用,真是謝謝你們了,給你們添了麻煩。”沈長秋背起雙肩包,拿着标本夾快速鑽了出來。
嚴甯站在對面,一直盯着他,卻被程江說了幾句,猶豫進了警局大門。
她回頭看了一眼,像是确定沈長秋被許志遠攔住不會走,還是進了門。
“小沈啊,現在十點了,公交車不多了,我送你吧,還遠着呢。”
“許隊長,真的不用,我等會去看看,沒有了我就打車就行,您放心吧,今天還是多謝你們。”沈長秋真摯地欠了欠身。
“好吧,好吧。”許志遠覺得沈長秋看起來又乖又固執,囑咐了幾句,将那包零食塞給他,也進了警局。
沈長秋目送許志遠,随後拿出手機查看路線,地圖顯示,最近的一趟車距離還差5分鐘,在他拔起腿要跑時,他回過頭看向門口。
兩節台階之上,隻有幾個人蹲在那抽煙,沈長秋内心數了十幾秒,心底期待的身影沒有出現,但他記住了這裡的位置。
猶豫片刻,他擡起腿離開了這裡。
很倒黴,沈長秋氣喘籲籲在十字路口拐了個彎,還沒看到車站,那輛要坐的502路公交車停在紅綠燈前,沈長秋剛擡起手,呲溜一聲起步。
車走了。
沈長秋很平靜,他再度打開地圖,決定坐地鐵。
地鐵22:30最後一班,現在22:05,走過去二十分鐘,走快點時間很充裕,隻是出了地鐵還要走半小時,但沈長秋很滿意,他跟着地圖過了馬路。
夜深人靜,路燈昏昏暗暗,這條路上已經沒什麼人影了,零星的電動車一閃而過,沈長秋一手提着零食,一手往嘴裡塞着面包。
沒什麼,現在很好,今天也很好,有些事情隻要能重新開始,就不算最壞。
而且,他認識了她,等一切安穩一下,會來這裡找她的,沈長秋如此想,加快了腳步。
這時,一輛長的像面包車的鈴木北鬥星從他身邊鳴笛經過,在前面停了下來。
純白色的。
沈長秋頓住腳,吞咽了一下口水,朝空無一人的馬路周圍看了看,方才還有零星的電動車,現在,偌大的馬路,竟然隻有他一個人!
天呐,沈長秋腦子一滞,不會這麼倒黴吧!他才被劫持過又被盯上了!?
而且剛交了房租,值錢的相機也沒了,真的是個窮鬼!
“滴!滴!”北鬥星又鳴了兩下笛,搖下了車窗,見沈長秋謹慎愣在原地,這輛車亮起倒車燈緩緩靠近。
沈長秋攥緊了手機,現在,除了命,也隻有這台兩年前的手機了。
沈長秋站遠了些,或許,說不定,是問路的,他想。
那扇副駕駛的窗戶角度越來越大,見過一次卻令他牢記的一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纖長清冷。
車停了,裡面的人湊近副駕駛的窗戶。
“上車。”
嚴甯看向驚愕的沈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