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手機屏幕是聯系人界面,上面寫着“嚴警官”三個字,沒有通過手機号搜索到她的微信,沈長秋不敢随意給她打電話。
盯了一會,沈長秋把“警官”删去,打上“甯”字。
一見鐘情嗎?
不至于不至于,沈長秋覺得自己隻是想見她,想跟她做朋友,可他想到房間裡的蛋糕盒子,低頭憨憨地傻笑了出來。
嗯!?他捂嘴慌亂擡頭看向公交車,還好,沒有人看他。
他悄悄地咳嗽了一聲,正模正樣地從白色帆布包裡拿出考研英語書,背起單詞。
一個多小時後,沈長秋提着雲南米線回到出租屋,是一間三十平方的開間,裝修還可以,但入住時一片狼藉,他整整花了一天打掃衛生。現在房間裡到處是他的書、各類裝裱的植物标本,舍不得扔的小玩意,甚至還有好看的紙袋。
滿滿當當,井井有條。
除此之外,他在宿舍隻剩一小半的洗衣粉都帶了過來。要節約啊,他如此想。
然而他第三件不太順利的事,也這件事有些關系。
他沒錢了,房租一個月1000,還是年付打過折的,本來1500,沈長秋一盤算,他确實要住一年,狠下心年付了。
房東沈長秋甚至沒見過,微信上溝通的,看頭像應該是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隻說鑰匙在地墊下,讓他自己換鎖。
加上押金一萬三,他付出去了。
如此一來,他貧瘠的錢包再度空空,但他又要複習迎接12月份的考試。
因此,他前兩天除了去公安局之外,也面試了幾份兼職,但都很忙,不太适合他。不過還有個前台值班的工作,說是很輕松,他決定明天去看看,如果事情不多的話,他可以邊複習邊值班。
晚上9點,天色已經黑了,沈長秋從鋪滿書本的桌面擡起頭,看了眼一旁空的蛋糕盒子,金色的蝴蝶結系的十分完美。他走至窗邊抻起懶腰,小區後邊的河,在路燈下波光粼粼。
他随手穿上那件綠色薄毛衣,下樓散步。
小區雖然老舊,但這個環境他很喜歡,河邊微風襲襲,柳樹垂下枝條。
今日沒什麼不同,工作日,多是是帶着小孩玩耍的老人,一切很是平靜。
沈長秋看着他們,又望向前方,劉警官說嚴甯今天回來,他打算明天看完工作後再去找她一次,如果能偶遇,那最好不過,但不行,他會給她打電話的。
隻是他要想想……說些什麼……怎麼解釋……
這時,河邊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高挑、冷靜。
“你怎麼……”
沈長秋念叨出聲,心砰砰作響,一個小孩跑過撞到了他,他目不轉睛看着前方,嘴裡随口說着“沒關系”,笑意卻随着心跳一下下爬上他驚訝的面頰。
他做夢也沒想到,能在樓下碰見嚴甯。
她怎麼在這?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嘴唇沒什麼顔色,也有局促地愣在原地,仿佛也沒想到碰到了沈長秋。
沈長秋擡起腳。
“救命!救命啊!!”
這一聲,兩個人對視的目光統一看向嚴甯身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雙手拍着大理石做的欄杆,恐慌叫喊,她蹒跚的腳步随着流水的方向踉跄走動。
水裡,有個掙紮的孩子,大概五六歲。
沈長秋還想掏出手機,噗通一聲,嚴甯的身影瞬間就不見了,他急忙趴到欄杆上,墨色的水面快速拉出一道水花,正在向胡亂撲騰的小孩趕去。
她的衣服太深了,隻有臉是白的。
沈長秋的心跳這會變成了敲在腦袋上的鼓聲,頭轟轟作響,他有一瞬覺得自己不配,他太慚愧,但他真的負擔不起一部手機的錢了,現實的壓力在他面前過于沉重。
他本想一并跳下去,水流速度太快,小孩被沖得太遠。
可問題關鍵是,這一段河的側牆太高,水面又寬,他們起碼要再遊一百米才能獲救。
那裡有個下河的窄樓梯。
沈長秋得找個竹竿,他跟着水裡的人同向奔跑,一邊看着四周,過了十米,他在地上撿起一個環衛工人的掃把,邊看邊跑,想趕在嚴甯到達樓梯之前救她們。
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叫嚷聲不斷,幾個人跟着他一起跑。
這時,嚴甯從小孩身後抓住反向抱在胸前,可小孩因為過于驚慌,嗆水的同時拼命亂踢,側開身抓着嚴甯的脖子往下壓。
幾番掙紮,嚴甯也喝了幾口水,面色痛苦,整個人快沉到水裡,她拼命仰起頭,可河水還是一遍遍浸過她的面頰。
他們飄得越來越快。
奔跑中的沈長秋慌了,溺水的人是沒有理智的,抓到什麼東西都想拼命往上爬,更何況是一個來救她的人。
一口氣換不上來,可能人就……
這時,水面隻露眼睛的嚴甯左右轉頭,她似乎在找什麼。
很快,她看到了奔跑中的沈長秋,這瞬間,兩人的目光隔着遙遠的距離,在時間和空間相對靜止中相視。
她看向他。
世界似乎定格在這一瞬。
下一瞬,她閉上眼,在水中再度努力托起那個亂動的小孩,人幾近飄在水下。
她這一眼,就這一眼,沈長秋覺得不對勁,跑動的汗瞬間讓他渾身冰冷,頭皮發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潛意識,她的眼神,仿佛在告别,仿佛在說再見。
沈長秋将掃把扔給一個人影,加快跑步的同時,脫掉身上的毛衣外衫,它太吸水,全然忘了褲子口袋裡的手機。
他跨過護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