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要解釋,她聽聽也無妨。
茱青笑笑:“如果不是公子親口說的,我還能賴給你不成?”
她笑意盈盈,翊貞不知所措。
“反正那話沒嫌棄你的意思,我以後盡量不說,這事就算過了,行嗎?”
他這話軟綿綿地沒有力氣,聲音也小了很多,倘若不知情的人聽去,還以為是兩口子打情罵俏。
茱青本不打算為這個事生氣,翊貞又被關在客棧外吹冷風,他倆算扯平了。
她幹脆利落地說了一句“行”,打開房門步态輕盈走了出去。
翊貞緩緩關門,躺在床上看帳頂。
白天他沒怎麼睡覺,一直在想茱青為什麼生氣,難道就因為說了一句讨厭。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他還不是把她背回來了嗎。
可是看茱青悶悶不樂他又不自在,索性跟她說明白,以後也好相處。
在這破舊的小鎮裡住了兩宿,再次踏上沒吃沒喝還沒地方住的鄉間小路時,茱青頗為不舍。
客棧破是破了點,好歹能擋風,比這荒山野嶺強多了,再過幾日萬一下雪,路滑泥濘更不好走了。
這般寒冷的天,茱青竟然走出一身汗,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旁邊飛馳而過的驢車露出羨慕的神色,對同樣氣喘籲籲的翊貞道:“要不我們也買個驢,或者大方點買匹馬,總比我們走斷腿強啊。”
翊貞也沒想到這茬:“你怎麼不早說?”
茱青立刻翻出乾坤袋,裡面還有一百多兩銀子,一錠碎銀即可買一匹不大不小的馬,她興沖沖看向翊貞,翊貞卻道:“去哪兒買?”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個小國的一鎮,一頭健壯的耕牛也是寶貝,更何況出售販賣的馬匹。
看茱青咬着嘴唇苦想,翊貞不緊不慢拿出輿圖指向一處。
“再往南走一百裡,是安國地界,現下凡間諸國割據,安國算不上強國,卻也不容小觑,我們不如去那兒看看有沒有出售馬匹的,我聽說安國的都城很熱鬧,你不是喜歡湊熱鬧嗎。”
主意好是好,茱青皺眉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花錢呗。”
再有驢車牛車經過時,翊貞憑借着他那張驚豔絕倫的臉攔下車夫,付了兩倍不止的車錢,讓車夫順路捎他們一程。
茱青坐在晃晃悠悠的闆車上,身下是一堆雜亂的玉米稭稈。
簡陋是簡陋了點,但比用腿走快多了。
茱青道:“沒想到公子也會坐牛車,我還以為你嫌髒不肯坐呢。”
即便是坐牛車,翊貞亦是頭發衣裳一絲不亂,他揚揚嘴角:“本來不想坐,但是一想時間都花在走路上又覺得不值,也用不了多少錢。”
“那我就當公子是為了遷就我,先謝了。”茱青笑道。
翊貞低頭不語,手中玩着一片玉米葉子,忽覺袖口擺動,原來是茱青在拽他袖子。
一轉臉,便看到她明亮幹淨的眼睛,茱青笑道:“等到了安國都城,我陪公子逛逛成衣鋪子吧,你這一身衣裳再過幾天就不能穿了,袖口大兜風,冷氣全順着袖子往裡鑽,你像我一樣。”
她擡手給他看袖子:“窄袖的衣裳不灌風,樣式也多,再挑個鬥篷穿着就一點都不冷了,你的衣裳不是白的就是黑的,換顔色穿不好嗎。”
和翊貞相處這兩三個月,每天見他要麼是一身黑袍,要麼是一身白袍,腰帶上也沒個玉佩香包之類的裝飾,唯一的區别隻在于上面勾的紋樣,她看都看煩了,他居然也不嫌膩。
翊貞聞言,淡淡道:“穿那麼花哨做什麼,我就愛穿這兩色。”
侍奉在師父身旁數千年,為合身份他向來隻着白衣,師父嚴謹,不許弟子衣擺染塵衣衫不整,作為大弟子,他也不知不覺間養成愛幹淨的習慣。
唯有外出捉妖時他才會穿黑衣。
凡間這幾千年來妖物不斷,他偶爾去凡間捉妖,遇到不好對付的難免受傷,黑色能掩蓋一切,沒有人能看出黑衣下的傷口與滲出的鮮血。
而他身為所有弟子的師兄,為着臉面和矜持也不會告訴别人他的傷情。
他獨自在房間養傷,不吃不喝多日,養到傷口結痂經脈恢複,才換上象征身份的白衣去師父座前侍奉。
茱青似沒聽見他的話一般,讓他看她的衣裳:“我雖然紫色的裙子穿得最多,偶爾也穿點粉的藍的黃的,衣裳不一樣,搭配的首飾不一樣,心情也會不同。”
翊貞看她,鵝黃色的窄袖短衫,配着淺紫的裙子,外面罩着帶短風毛的小褂子,用兩個絨花并一根流蘇步搖簪在發髻上,很是俏麗。
他淡淡道:“是好看。”
茱青笑得眉眼彎彎。
她一笑,頭上的流蘇晃啊晃。
“公子若是喜歡,我幫公子挑…”茱青回頭看看車夫,專心趕車沒聽他倆說話,她靠近翊貞道,“公子體弱,别再又病了,安國繁華,我可沒工夫照顧你。”
她既是調侃,亦是真心話。
茱青自成仙以來便不會再受氣候所擾,夏日炎熱冬日苦寒,她都能扛得住,選适應氣候的衣物也不過是為了模仿凡人,不讓人覺得她是怪胎。
但翊貞現在是肉體凡胎,禁不住凍,沒有厚衣物過冬,是真要凍死的。
翊貞聽她拿自己開玩笑也不惱,竟破天荒擡手揉揉她頭頂:“聽你的。”
茱青吓得一激靈,不禁縮了縮脖子。
她甯願這活祖宗對她兇點,她還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提防他,這會他突然溫柔假笑,誰知他背後憋着什麼壞主意。
茱青心裡正打着小算盤,趕路的牛車忽然哞一聲急急停住,茱青沒有防備,猛猛朝地面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