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付明宛喘不過氣,用力向後退,試圖掙脫開付瑜的手,不料這人另一隻手卻摟住她的後腰,将她擁了回來。
姿勢親昵極了,卻是來要她命的。
付瑜的吐息在她耳邊反複着,溫一陣,涼一陣,細碎的話語鑽進她的毛孔,激起層層顫栗。
“痛嗎?阿滿死的時候也這麼痛。她被打得皮開肉綻,但傷口上的血都結冰了,膿水被堵着流不出來……”
付明宛聽得毛骨悚然,心道什麼情況?
付瑜繼續說:“你不是說,隻要施舍給你一個吻,就可以去死嗎?我都照做了,為什麼你還沒死?”
他的手再度收緊,專挑着頸間青紫的地方掐,付明宛方才還好奇福奚公主死時有多痛苦,現在立馬體會到了。
“明明都算準了一個時辰後再去救你,怎麼還能救活呢?”
“我隻是晚去了半刻鐘,阿滿卻已經斷氣了……”
憑着付瑜的隻言片語,她艱難拼湊出事情的全貌:
這個“阿滿”應該是付瑜親近之人,不過不知怎的,死在了福奚手中。
而付瑜為了給阿滿報仇,犧牲色相,逼公主自缢……
其實也不能怪福奚違背諾言,因為她的确照做了,隻不過被付明宛借屍還魂了。
付明宛兩眼一閉,正要暈厥過去的時候,付瑜總算松開了手。
嗓子傳來劇痛,但不得不呼吸,她發出的聲音嘔啞嘲哳,像苟延殘喘的驢在啼叫。
真丢人,她跑八百米的時候就是這個死動靜。
付瑜靠近她,她一顫,蹬着腿猛地向後縮,生怕他再突然發瘋。
可這病弱的身體哪有少年力氣大,輕松就被擒住了手腕,再次跌進了他的懷裡。
他笑得溫柔,輕拍着背為她順氣,真真兒一副好哥哥安慰妹妹的樣子,聲音卻冰冷刺骨:“福奚放心,我這宮女生的庶子,哪敢殺大焉的嫡長公主?再恨,也隻敢逼你自戕不是?”
付明宛貼着他的胸膛,全然不敢動彈。
心理上很同情付瑜的遭遇,但生理上真是怕極了。二人力量差異太大,付明宛不禁暗自策劃,等福奚痊愈,一定要好好鍛煉這弱氣的身體。
付瑜将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到床榻前,随後輕輕一甩手,将她扔進被褥中。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付明宛,說:“福奚身子虛弱,該好好休息才是,這段時間就别出寝宮了。”
被褥再厚實,也經不起這一扔。
付明宛刹那間感覺自己的屁股摔成了八瓣,但付瑜話裡話外的威脅讓她此刻不敢吱聲,隻好把哀嚎咽下。
付瑜替她掖好被角的同時,總算給了她開口說話的機會:“找我做什麼?炫耀自己沒死成,可以繼續折磨我?”
“不、不、是……”
付明宛嗓子痛得不行,一個字一個字地硬着頭皮往外蹦,付瑜見狀,竟轉身去給她倒了杯茶。
他捏起她的臉頰,将碗沿湊到唇邊,瞧她的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輕蔑一笑:“不張嘴,等什麼呢?想讓我喂給你?”
付明宛倒沒有色膽包天到這種地步,忙不疊松懈了牙關,生怕晚了半秒,付瑜真的把自己給就地掐死。
冷水灌進喉嚨,緩解了些許痛感,終于能說出完整的話。
她故作楚楚可憐狀:“兄長,我今日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我改過自新了。”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付瑜眉頭反而蹙得更緊,“幾個月前,明明還在抱着我說那些令人惡心的話。”
他不信也是正常,畢竟福奚對這庶兄可謂壞事做盡,多少得留下了些心理創傷。
付明宛雖然沒比福奚大多少歲,但好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自诩心智成熟,因此占着人家的軀殼,也就不自覺湧現“替福奚金盆洗手、重回正道”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她拿出為領導周報潤色的鬼扯能力,斟酌着措辭:“兄長放心,福奚以後真的不會再糾纏你了。實話說,福奚在鬼門關走過這一遭,才發現自己前半輩子活得大錯特錯,如今僥幸死裡逃生,福奚終于大徹大悟,原來愛是放手,是成全!”
“世人皆說福奚公主執拗陰鸷,沒想到死一次就能性情大變?”付瑜冷笑,“早知如此,真該多殺你幾次,教你化身成佛才好。”
她忍受着他的冷言冷語,反正罵的又不是她付明宛:“總之,之前的福奚已經死了,現在的福奚絕不會罔顧人倫,對兄長有任何非分之想。至于阿滿,我會虔心抄寫經書,為她超度祈福。”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他總不會再對自己起殺心了吧?
擡眼悄悄打量,隻見此時已是落日熔金時分,熹微的光透過窗戶紙灑在付瑜的鼻梁上,半分臉蒙了陰影,眼下映着一塊金燦燦的光斑。
恰到好處的倫勃朗光似乎消弭了些他的陰鹜,又或許是付明宛再次被他的臉蠱惑,才覺得此人此時美極了。
付瑜忽然望向她,四目相對,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眼中的欣賞,他的眉又緊緊蹙起來,流露出濃烈的厭惡。
他啟唇,卻提起另一件事:“聽說你在丹陽寺殺了不少人。”
付明宛臉不紅心不跳:“我那時被惡鬼附身,什麼都不記不得了。”
付瑜顯然是不信,卻也沒說什麼,隻意味深長地抛下一句:“莫要再造殺孽了,若再有人因我被你所殺,我定會拉着你一起去閻王殿謝罪。”
見他轉身往殿外走,付明宛總算将心放回了肚子裡,大喊:“兄長放心,福奚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話說得冠冕堂皇,等人走後,她卻捏了捏自己的臉,心道:
福奚你聽見沒?你哥願意和你殉情呢,開不開心?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