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宛帶着銀盤在大街上遊蕩,雖然見路上不少官差行走,卻未聽到任何“公主出逃”的風言風語,反倒是鄧執宋金屋藏嬌的傳聞人盡皆知。
銀盤問:“這不是好事嗎?”
“雖是好事,”付明宛沉思,“但這都日上三竿了,宮裡還一點動靜也沒有,也太奇怪了。”
昏迷不醒時,齊皇後還時不時來看望她,人醒後卻再沒來過一次了。她的皇帝父親更是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隻有婉貴妃不知存的什麼心,總是來送些吃食。
如今公主不見了,整個帝城也是風平浪靜,仿佛無事發生。
“或許是封鎖消息,悄摸着找咱們呢。”
“……但願吧。”
沒人在意她的死活,她當然是開心的,但若從福奚公主的角度來看,實在可憐。
在小面館吃完午飯,銀盤就嚷嚷着要回家躲起來,然而付明宛卻故作高深:“不,這時候我們該打‘麻雀戰’,神龍見首不見尾,大隐隐于市。”
銀盤既聽不懂她的話,又拗不過她,隻能跟在她身後,像兩個街溜子似的在街上繼續晃蕩着。
付明宛:“你們這兒有沒有書坊?”
銀盤:“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閑心看書!”
“哎呀,反正閑來也是無事,”付明宛嘀咕,“以後還不知道去哪兒呢,先找幾本地理志、博物志,做做旅遊攻略嘛。”
銀盤許久沒在宮外逛,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一家書坊,領着付明宛到了跟前。
然而書還沒看上,付明宛就先被書坊旁邊的小攤吸去了視線。
這似乎是個筆墨攤,支着一張簡陋的小木桌,上面擺着文房四寶。後面使竹竿搭起一堵展覽架,上面挂着幾張漂亮的毛筆字,鐵畫銀鈎,筆力遒勁。
然而付明宛看得并不是字,而是這正在寫字的攤主。
攤主是個白淨書生模樣的,挺拔如新抽的青竹,粗布衣袍掩不住通身清朗。他這臉俊秀且沒有攻擊性,尚有一絲少年稚氣未褪,擡眼驚鶴,低眉羞桃。
“公、主!”銀盤見她又直勾勾地看旁人,小聲惱她,“你能不能含蓄些,别老盯着那些個俊郎君看。”
付明宛笑眯眯地正要拒絕,然而銀盤見她小口一張就知道沒什麼好話,迅速捂着她的嘴拖進書坊。
付明宛一步三回頭。
他們來到的這地方叫千鐘粟,是帝城裡近期小有名氣的書坊。
進門便看到一些舊書摞在門口榆木箱内,五文錢任挑。往裡走,三間打通的大屋相連,酸枝木的書台隔出幾條窄窄的過道,房梁上以絲縧懸着分類木牌,往裡漸次排着經史子集。
掃眼望去,堂内士農工商俱在其列,熱鬧得不似書坊。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千鐘粟坊不僅賣聖賢書,也賣神鬼志異、繡像話本等市井俗物。江湖上最大的風媒組織所撰的刊物,甚至隻千鐘粟坊售賣,旁的地方還買不到。
付明宛翻開其中一本:“大焉富賈名錄,浩渺閣·輯錄……”
好家夥,大焉福布斯排行榜!
她在書堆裡找起博物志,翻騰着,又看到許多話本和連環畫軸,一時被這些新奇故事迷了眼,津津有味看起來。
銀盤沒這個閑心,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生怕下一秒就跳出官兵把她們抓了。
付明宛拉拉她的衣袖:“你别左顧右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偷書雅賊呢。”
誰料她一語成谶。
書坊掌櫃見這二人不修邊幅又左顧右盼的模樣,召來夥計耳語了幾句,夥計應聲點頭,随後一溜小跑去了二樓。
千鐘粟坊的二樓古書、藏書居多,木書架走到盡頭,拐角處有一間臨街的雅閣。
“劉姣發現這裡了?”閣内的郎君見夥計敲門進來,幸災樂禍道,“誰說齊氏一族獨大?我看劉府也是隻手遮天呀!連我鄧兄的私産營生都能查到?”
他望向在坐在窗邊那人:“哎,你坐的位置甚好!一會劉姣破門而入,直接從那兒跳下去就成!”
實在不是鄧執宋愛翻白眼,而是葉舟這人忒嘴欠。
夥計說:“郎君,上回放生的那幾個墨猴兒,如今竟不知收斂,又糾集着人來偷書了。東掌櫃叫我來問一嘴您的意見。”
鄧執宋看着窗外,擺擺手:“随他們吧,幾卷書不值多少錢,看着點兒,别讓人偷上二樓來就行。”
夥計應承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