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這話可叫人惶恐。”鄧執宋氣定神閑,“瓊林院是聖上欽點的清貴之地,我領了個微末差事,若說孝敬,自然是為聖上分憂,豈敢妄論其他?”
“說、說什麼為聖上分憂,天下誰不知道你母親與皇後同族!”
此話一出,場面驟然一靜,衆夫人面面相觑。
她們最是講究體面,錢夫人今日卻不知撞了什麼邪,當着貴妃的面兒,竟然胡亂攀咬起了鄧家。
齊巧聞言,不慌不忙地朝貴妃盈盈一拜:“天下皆知的事,貴妃娘娘自然也知曉。倒是錢夫人這般在意……”
她略一頓,笑意更深:“莫非覺得,娘娘今日不該邀妾身前來?”
錢夫人慌亂瞥着婉貴妃:“我、我……”
話及婉貴妃,卻見她漫不經心撥弄着腕間的羊脂玉镯,仿佛眼前争執不過是出無趣的折子戲,連讓她擡一擡眉頭的興緻都沒有。
“啊!!”
正僵持不下之際,一聲尖叫劃破凝滞的空氣。
錢夫人眼底精光一閃,當即撫掌驚呼:“哎呦,怎麼了這是?咱們一齊進去看看吧!”
貴妃依舊緘默不語,隻略一擡眸,便要往院内移步。
鄧執宋喉結滾動,終究沉默着側身退開半步。
齊巧路過他時低問:“發生了什麼?”
他無奈搖搖頭。
他已竭力拖延,至于屋内現在是什麼情況,就看付瑜的了。
然而太監将門踹開,卻見付瑜立在門前,面色陰沉如鐵。
他一手緊扶着手臂,另一隻手垂下,虎口處赫然一道帶血的牙印。
再望向裡屋,是付明宛和兩個袒胸露背的男人。
雖然多了付瑜這個變數,但諸人腦子裡的猜測跟錢基預謀的仍大差不差——公主易容與男子私會,正不知天地為何物之際,卻被衡王撞破了奸情。
第二回來抓奸的才是婉貴妃及衆夫人。
鄧執宋怎麼也沒想到,他在屋外周旋這麼半天,付瑜不僅沒能把付明宛給搞走,還負了傷。
“來人,給衡王包紮傷處。”貴妃擡眼掃過付瑜,吩咐後又看向屋内,神情晦暗不明。
錢夫人見奸計得逞,喜上眉梢,卻硬要裝出一副吃驚樣子:“哎呦,我的基兒,你什麼時候和福奚公主……哎呦!”
眼下全城貴婦都聚于房前,聞言皆是一驚:灰頭土臉的那人竟然是福奚公主!
這天大的醜聞,明日保準傳遍闾巷!
鄧執宋眸色一沉,指節攥得青白:齊皇後托我照看公主,眼下她名節有損,鄧家如何交代?
若公主因此事,不得不嫁入錢府那個豺狼窩……
不然自己咬咬牙,屆時搶先一步求娶她?
“娘娘!”
付明宛的驚呼聲打破了此刻詭異的氛圍。
隻見她連忙跑來,哭泣着匍匐到貴妃腳下,梨花帶雨。
錢夫人見狀,忙要扶她起來,口中哀叫連連:“哎呦!這叫什麼個事兒!基兒你糊塗啊,這可是公主殿下,就算你們有染,也不能、也不能在這兒……”
付明宛卻甩開她的手,可憐巴巴地看向貴妃:“貴妃娘娘,求你不要怪罪……”
婉貴妃垂眸,聲音涼薄似雪:“本宮隻問一句話。是你情我願,還是有人膽大包天,強迫天家貴女?”
其實無論哪種答案,福奚公主的名聲都已經敗壞了。
付明宛露出猶豫之色:“我……我……”
錢夫人趁機插話:“哎呦呦,貴妃這是說得哪裡話,我兒怎麼敢擄走公主!一定是公主自願與我兒恩愛,這才喬裝打扮、偷溜出宮!”
“不,不是這樣的!”
付明宛唇瓣微顫,似要開口,然而手指将衣角絞得發皺,卻終究未吐一字。
錢基勝券在握,躺在床上笑呵呵地喊:“公主,事已至此,咱們就說實話吧!貴妃娘娘非但不會怪罪,沒準還能成全咱們這樁天賜良緣呢!”
家仆見大局已定,忙附和:“是,是!公主您安心就是了,貴妃娘娘會為咱們做主的!”
貴妃俯視她付明宛:“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說……”付明宛偏頭望那兩人一眼,死死咬住下唇,“我、我……”
貴妃冷聲:“說。”
付明宛忽然大哭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掉。
她抽抽嗒嗒地說:“這事有損錢郎君聲譽,我不能說的呀!”
這叫什麼話?
在場諸人都不由得露出驚詫的臉色。
男女私會,屎盆子向來都隻往女子身上扣,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損的是男人聲譽。
隻見付明宛擡起顫抖的玉指,直直戳向床榻上的兩個男人:
“其實,錢郎君有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