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對不……”她下意識道歉,擡頭見是裴行之,登時給呆住了。
“無事。”裴行之并未在意,反而敏銳捕捉到一絲不對勁:“敢問姑娘所說的雜耍是在何處?可否帶鄙人前去?”
黎慕兒兀自沉浸在種種情緒中,低首久而不語。
“姑娘?”裴行之再度喚道。
“啊?”黎慕兒愣愣擡頭。
裴行之以為是自己吓到了小姑娘,他向來說話直來直去,不懂姑娘間的微妙情緒,幾年前将軍府來了個表姑娘,明裡暗裡喜歡送些東西與他,他見不是貴重東西,便收下一些有用處的,奔着禮尚往來的原則,也買些東西送回去。
一來二去,姑娘紅着臉當面表白,他覺不合适,果斷拒絕,誰料那姑娘第二日便返家,再不曾回來。
家裡下人們悄悄議論表姑娘哭了一夜,他一上前,下人們一潰而散,實在令他不解。
将此事說與蕭然聽,蕭然聽後哈哈大笑,直喊他“愣頭青”,說他傷了那女子的心,他倒是奇怪得很,人情往來,互送些東西,又未做逾矩的事,怎就生了誤會。
不懂不懂,日後他隻能對女子“敬而遠之”,在外人眼中留下冷面将軍的印象。
現今關頭,若非是正事,他恐怕轉身便會走,無法,還是正事要緊。
見黎慕兒呆怔,裴行之咳嗽一聲,極力放低放柔了聲音,将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男子表情生硬地用外人聽來怪異的語調說話,黎慕兒回過神,不知是該笑還是不該笑,呐呐道:“就在前方不遠處,我可以帶你去。”
話畢,她恍然明白,難怪裴小将軍的腔調古怪,他一個冷面将軍喜歡看雜耍,可不是難為情嘛。
沒想到裴将軍不似表面冷冰冰的,反倒與她的喜好有相同之處,思及此,黎慕兒像是發現了什麼小秘密,心底抑制不住興奮。
裴行之孰不知自己被人誤會,她的神情落在他眼裡,他隻道是自己方才的語氣起了作用。
兩人一路無言,黎慕兒見氣氛僵着,鼓起勇氣道:“我聽說那撥雜耍的人是最近才來的,一般都出現得晚,裴公子以前沒看到很正常,日後來早些就能看到了。”
裴行之:“?”
如此真誠的語氣,他很愛看雜耍嗎?
不過前半句反倒讓他更為重視,白日市集人多,按理說應是越早出現越好,若這姑娘沒撒謊,可能真是雜耍之人不對勁。
“多謝姑娘提醒。”裴行之心中有萬般想法,面色卻是如常。
“嗯,裴公子不必言謝。”黎慕兒學着大家閨秀的語氣,盡量顯得端莊有禮。
走了不遠,在街市一角,果真看到人群聚在一起拍掌喝彩。
“就是那兒了。”黎慕兒興沖沖跑過去:“來晚了,人好多啊。”
她撅起嘴稍顯洩氣,完全沒留意身旁裴行之已握緊佩劍。
“大家看一看,瞧一瞧,好玩有趣的雜耍喽。”身着褐色布衣的人笑臉相迎,招呼着前來的看客們。
人群中央,年輕男子将一個火球吞入喉中,随後彎腰向周圍噴出大串火花,前排的人退後一步,紛紛叫好。
“好厲害。”黎慕兒看直了眼,感歎道。
裴行之若有所思,剛才噴火之人為動作方便,直接撸起一截袖子,其手臂赫然顯露出小半個紋身,那紋身他曾在靳國人身上見過。
思及此,他撥開人堆,一步步小心靠前。
褐衣人很快察覺不對,朝人群拱手道:“各位看官,今日到此結束,見諒見諒。”
說完他不再猶豫,朝另幾人使眼色,那幾人立馬會意,道具未收便迅速沖出人堆。
“诶?怎麼回事啊。”
“這麼快就走了?”
人群吵吵嚷嚷,裴行之一個箭步便朝幾人追去。
“裴公子。”黎慕兒喊道,有些不甘心人就這麼走了。
“小姐,情況不對,我們也快回去吧。”小環拉住黎慕兒的衣袖,生怕人跑了。
“我不會打擾到裴公子辦事的,我們就悄悄跟去可好,拜托了小環。”她可憐巴巴地勸道,這次分開,她不知何時才能與裴行之再遇。
“小姐。”小環無言,自家小姐偶爾任性,她還是知曉一二。
“就這麼說定了。”黎慕兒不管三七二十一,轉身便跟了去。
另一邊,裴行之追着幾人跑了一路,他自小習武,身手不差,奈何幾人兵分幾路開跑,他幹脆隻盯緊褐衣人來追,眼見快要追上,褐衣人一個轉身便進了攬翠樓。
攬翠樓是京中最有名的青樓,富家子弟醉生夢死之地。
裴行之從不曾到過這種地方,見此緊了緊佩劍,邁步走進樓裡。
樓裡的姑娘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人甚至一眼認出裴行之,一群姑娘頓時蜂擁而上。
“稀客啊,裴小将軍怎來了?”
“小将軍豐神俊朗,奴家好是喜歡。”
各色裙衫在眼前晃蕩,姑娘們掩着帕子輕笑,嬌語聲不絕。
裴行之身量高大,即便被圍在中間,視線仍能掠過姑娘頭頂,向四周望去。
華服錦衣,仙裙舞帶間,褐衣人貓着腰跑上了二樓。
這一幕被裴行之精準看到,他立刻揮開圍着他的姑娘,直接去向二樓。
“哎呦,裴公子真不懂憐香惜玉。”
“是啊是啊,小将軍太不解風情了。”
青樓姑娘被毫不留情地推開,激起怨聲一片。
這邊動靜太大,引來不少人側目,裴行之方動身上樓,攬翠樓裡的老鸨又迎上來。
“我說今兒個這般熱鬧,原是裴公子來了,裴公子想要什麼樣的姑娘,我這樓裡啊,都有,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