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塗着豔麗的妝容，扭腰從二樓下來。

“讓開。”裴行之冷聲開口。

“裴公子您……”老鸨見狀捧着笑臉，面露難色。

不等她将話說完，裴行之腳尖觸地，縱身一躍，幾步掠過木梯上了二樓。

二樓多是青樓女子的休憩之所，門廊外不時傳出女子的嬌吟聲和男子的喘息聲，兩者交融在一起，令人浮想聯翩。

裴行之面不改色，循着記憶走到門廊盡頭，伸手推門而入。

入目房間寬敞雅緻，全然不同于一樓的奢靡華麗，案上端整擺放玉琴，黑漆木面光滑水潤，簡約而又典雅。

女子坐在不遠處妝台前，對鏡細細描眉，聽到動靜時放下眉筆，微微側頭，一雙美目泛起水般的漣漪，神色卻不見慌亂。

“裴公子。”她站起身，淺施一禮。

裴行之大緻猜到眼前人的身份，能有這番氣質與美貌，該是青樓花魁林妍兮無疑。

“林姑娘，失禮了。”裴行之抱拳緻歉：“可否方便裴某進來？”

“請進。”林妍兮溫婉笑道。

裴行之靜靜環顧屋子一周，攸爾，他目光緊盯上壁側櫃門，因櫃門夾縫處正漏出一片褐色衣角，他見此擡步近前，想要一探究竟，卻立刻被林妍兮攔住。

“裴公子，裡面都是些女兒家的衣物，奴家……奴家……”她面上浮起淡淡潮紅，其意不言而喻。

“公事在身，望姑娘見諒。”裴行之依然幾步上前。

恰在兩人拉扯之際，屋外忽然傳出聲略帶驚訝的聲音。

“裴公子，你在這兒。”

黎慕兒站在屋門處，瞪大眼看着兩人，裴行之走後，她一路向行人打聽才找到這兒，又聽老鸨抱怨裴行之随意闖二樓，故越發好奇，趁他們不注意隻身溜上二樓。

見到有人來，林妍兮眼裡亮起光芒，快速看向黎慕兒，開口道：“小妹妹來評評理，這位公子擅闖奴家的閨房，可是不對？”

黎慕兒被問得滿臉疑惑，又将視線轉向裴行之。

裴行之被夾在中間，一語不發，轉眼望着林妍兮，隻見她美目中已帶上些哀求，無可奈何下，最終歎了口氣，低聲耳語道：“僅此一次，同蕭然說，若他敢勾結靳國人侵犯我朝，我必不念舊情。”

“奴家記下了。”她亦回道。

因是耳語，兩人挨得極近，在外人看來似是親密無間，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好在外人就黎慕兒一個，她見林妍兮目送裴行之離開，不明所以，心中陣陣酸澀。

英雄難過美人關，裴公子難道喜歡林姑娘？她在心中胡亂猜測。

天色已晚，裴行之走出青樓，餘晖柔柔籠罩整個京城，溫和似夢。

黎慕兒亦步亦趨跟在其身後，保持着妥當的距離，街上人煙漸少，收攤的小販，歸家孩童三五成群從身旁而過，她低頭像什麼都看不見。

裴行之終于感到不對勁，轉頭問：“姑娘為何不歸家？”

“我……我迷路了。”她可憐兮兮擡頭。

來時太匆忙，一心隻想找到裴行之，沒記路，還和小環走散了。

裴行之扶額再度歎息：“姑娘家住何處？”

“黎府。”

“黎府？”他一怔，皺眉下意識道：“聖女黎玥？”

“不不不。”黎慕兒趕忙擺手，羞澀道：“聖女是玥姐姐，我姓黎，名慕兒。”

原來如此，裴行之點點頭，他雖不喜所謂的聖女，但禍不及家人，這點他心中清明。

“裴某送黎姑娘回去。”他道。

“嗯，多謝裴公子。”

黎慕兒見氣氛稍緩和，悄悄加快兩步，與裴行之并行。

“裴公子今日在辦公事？”

“是。”

“裴公子喜歡青樓花魁？”

“沒有。”

聞言她竊喜又忐忑：“那我……是不是擾到裴公子了？”

“……有些”

“那……那我能做點什麼彌補嗎？”

“不必。”

“對不起。”她陡然停在原地，杏眸蒙上一層霧氣。

裴行之回頭疑惑望她，她使勁眨眼憋回淚意，羽睫沾染細碎的淚珠。

“不用道歉。”裴行之站在小姑娘面前，高大的男人一時手足無措：“你又沒做錯。”

“可是……可是……慕兒不該擅作主張跟上裴公子。”黎慕兒嗓音顫抖，擡手揉眼睛，眼眶如小兔子般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