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父的妹妹如今在何處?”
黎玥剛把話說完便覺不妥,青樓女子的命運多是令人憐憫,想來……不會是好結局。
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林妍兮的情緒顯而易見的低落下來,整個人籠罩在淡淡的憂傷中。
“她已不在這世上,但願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
黎玥聽罷剛想緻歉,卻見林妍兮狠狠攥緊拳頭,與平時判若兩人。
兩種情緒的轉換就在一瞬間。
“我會替她報仇。”她的眸子沉斂下來:“替林家所有人報仇。”
“林師父……”黎玥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
照此看,林妍兮的身世也存在很大問題,黎玥沉思,盯着茶盞内清綠的茶水。
“玥小徒是聰明人。”林妍兮擡首一笑,又恢複到從前的溫婉模樣:“既然我們都與蕭然有合作,有些事我也不必隐瞞。”
“玥小徒來京晚,許是不知道這京中原有個林家,他們以文墨起家,世代都有子弟在朝中任文職,不溫不火,潔身自好,隻想在官場中求得一方安隅。”女子望着投落在草葉上的暖陽,怔怔出神。
“若朝局平穩自能如此,但……朝中的明争暗鬥從未停止,稍稍亂一點便能打破原有的平衡,從不站隊的林家引起聖上的重視,一路升遷,終究被某個有心人注意到。”
蕭然?黎玥剛想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不對,若有心人是他,林妍兮現今不會心甘情願為他賣命。
還有何人?難不成是那個喜歡收攬勢力的二皇子?
答案呼之欲出,林妍兮似察覺出黎玥心之所想,抿唇露出一個冰冷的笑意:“不錯,是二皇子蕭辭。”
“後面便很好猜到了,蕭辭三番五次暗示林家,希望林家歸屬于他,但我們林家不想攪進這一攤渾水,便沒同意,之後的一切仿若一場噩夢。”
“先是身為大學士的父親出了事,被人迷暈送到一個閨閣小姐的床上,後是剛考中進士的哥哥打架鬥毆,傷了某權貴公子,那公子的家人鬧上門,林家的名聲徹底敗壞了。”
林妍兮眸光幽深:“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們也不求再在京中待下去,誰料那蕭辭仍不肯放過我們。”
“離京的那天,父親被大理寺的人抓去,說是有私通外敵的嫌疑,父親一生清廉,怎會犯下如此罪過。”她冷笑:“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
“可搜查的人偏偏在家找到了證據,之後便是滿門抄斬,母親心疾複發當場而亡,父親和哥哥被處以極刑,妹妹不堪淩辱至死,林家三十五口人死的死,瘋的瘋,唯有我僥幸活下來。”
林妍兮的情緒逐漸平穩,緩緩将話說完,似乎已對經年的噩夢麻木,但黎玥知曉,淡漠的外表下藏着多大的滔天恨意。
“是蕭然救了你?”黎玥猜測道,語氣幾近笃定。
“不錯,是七殿下救了我,我為他做事,他承諾會幫我手刃仇人,現在算算時間也快了。”
林妍兮深吸一口氣,起身告辭:“今日時候不早,我且先回了。”
“林師父慢走。”黎玥将女子送到門口。
“不用擔心我。”上馬車後,林妍兮擡手挑起車簾,啟唇無聲說了幾個字。
簾子輕放,秀美的容貌隐在其後,車夫驅馬前行,僅餘辘辘車馬聲回蕩在空氣中。
黎玥看清了她唇語。
——“善惡終有報。”
***
京都裡從不缺趣聞轶事,祭祀一事漸漸淡去,現今反倒是另一傳言悄無聲息地傳播開來。
茶館内,白胡子老者端坐着說書,周圍稀稀落落地坐着幾桌看客。
一場說罷,茶桌上一男子彎下身子,望望四周,掩手對其他幾人說道:“你們聽說了嗎,最近有個廢棄别院鬧鬼。”
“鬧鬼?你可别糊弄哥幾個,這種傳言多的是,若都是真的,這鬼豈不是要反了天,你們說是不是啊。”瘦長臉男子顯然不當回事,他一呼喝,剩下的人紛紛應和。
“是啊是啊,世上哪有什麼鬼,都是唬人的。”
“我家那婆娘哄孩子睡覺就用這方法,難不成我們還不及那垂髫小兒。”
幾個男人笑成一片,完全不在意先前之人所說的話。
隔着兩桌距離,小丫鬟将幾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脆生生對戴帷帽的女子道:“姑娘我就說吧,傳言都是假的,不必在意。”
“嗯。”周蘭影猶疑地點頭,仍是感到一顆心忽上忽下:“再聽聽吧,過些時候再走。”
前兩日便有傳聞,說她去的那所院子裡有鬼魂出沒,周蘭影别的不怕,就怕一些神神鬼鬼,聽此當即決定出去打聽個明白。
現下那些人不信傳言,她倒淺松口氣,剛想喚小環離開,誰料旁桌又出了動靜。
“我說你們别不信啊,是真有人死在了那院子裡。”男子見衆人不聽他所言,不甘心道:“是個大戶人家帶回的女子,養在那别院,聽說長得可漂亮了,性子娴靜,喜讀書,隻可惜啊,那大戶人家不接納她,說她是狐狸精轉世,不久那女子便上吊自殺了。”
“喲,你小子小道消息挺多啊,從哪聽到這些的?”麻子臉男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