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陛下，今日臣本在觀天鑒内靜心養氣，一年輕女子找上門來，直言其夫君直下江南，江南水患嚴重，她懇請臣前往江南，庇佑一方百姓，這不單單關乎她夫君一人，更是千千萬萬子民所願。”

“她形貌哀戚，言辭懇切。”說到這兒，黎玥不由回想起蕭然的“凄慘”，使勁往下壓唇角，深吸一口氣道：“小小女子亦知黎民百姓之苦，臣不願推拒，遂答應下來，故來拜見陛下。”

“黎祭司由一陌生女子決意下江南，倒挺會由小見大。”肅帝哼笑，問：“那女子如何得知觀天鑒位置？”

“臣惶恐。”黎玥坦然：“那女子說是誤打誤撞找來的，在此之前，已尋過多處地方。”

肅帝不置可否，撥動茶盞。

殿内靜默，黎玥合手一禮，硬着頭皮開口：“求陛下準允臣前往江南。”

說着便要撩起袍角跪下。

“不必跪了。”肅帝瞥了一眼黎玥：“朕允了。”

黎玥訝然，眸子稍稍睜大，眼中浮起喜色，将彎的膝蓋停頓一秒，複重新跪下：“多謝陛下，臣感激不盡。”

“起來，朕還有話要問你。”

“是。”黎玥起身，喜色消退幾分：“陛下請說。”

“黎祭司此番前去，少不了陪同的人，滿朝文武間，祭司覺得何人去最合适？”肅帝沉聲問，目光含着探究之意。

“這……朝中人才濟濟，臣……不好定奪。”

這種大事怎麼會交由她來定，黎玥微不可查地皺眉，好在，她早有準備：“臣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來聽聽。”

黎玥擡眼，一字一頓：“此次出行，臣不願七皇子同往。”

肅帝端茶盞的手僵在半空，愣怔片刻，随即開懷大笑，笑得身子前俯，咳出了聲，趙全連忙為他撫背。

黎玥不發一言，安靜候着，話是蕭然教她說的，她愈往深處想愈心驚，那位七殿下，究竟對陛下的性子了解到哪種程度。

肅帝那方止了笑，深深歎道：“朕的七兒子啊，名氣當真是大，就連不問世事的聖女，竟也能在朕面前提到他。”

“不敢。”黎玥絞盡腦汁，想找出兩句誇蕭然的話，奈何實在找不出，複道：“七殿下乃皇室中人，血脈尊貴，微臣一介凡夫俗子，略有耳聞，不敢妄提。”

“不敢妄提怎又提起？”

黎玥頭皮發麻，開口便是硬邦邦的話：“是因七殿下尚且年少，恐難當……”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好了。”肅帝出聲，朗笑：“朕知道蕭然不成器，你擔心他前去會耽誤治災，黎祭司不必拐彎抹角，朕聽着累得慌。”

黎玥不語，當是默認。

她抿起唇，思索接下來的對策，誰料還沒等到她說些什麼，肅帝先一步出聲趕人：“既然黎祭司的目的達到了，若無其他事，就退下吧。”

“是。”黎玥巴不得快點走，聞聲當即拱手告退。

人影漸漸退至宮外。

肅帝負手看向殿門處，良久轉頭，回望桌案上的奏折，幾本攤開的紙頁上，無非是南方加急送來的奏章，字迹密集倉促，另有工整點的，便是此次推舉前往赈災的官員名單。

“趙全。”他喚道。

“陛下。”趙全從殿中一側躬身前來。

“召中書侍郎前來拟旨，令七皇子蕭然前去治災。”

“這。”趙全自始至終站在殿中，黎玥說的話他聽得分明，此刻以為是自己耳背，猶疑不定，約莫過了一會兒，殿内遲遲不出動靜，才忐忑稱“是”。

退時暗忖：陛下的心思屬實難猜。

……

“你是說，肅帝讓蕭然去江南？”

安王蕭敬雲站在府内魚池邊，手掌微張，大把魚食從指縫間掉落，散入一汪碧水中，幾隻錦鯉搖曳着長尾，快速聚在一起争食。

“宮内暗哨傳來的消息，王爺若是有疑，老奴再遣人去探。”薛貴在旁道。

“不用。”蕭敬雲拍了拍手，将手中殘沫拍落，問：“是何人向陛下進谏的？”

“據暗哨回禀，在陛下傳出這道旨意前，黎祭司曾因急事進殿，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