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兄,你最近和青遮兄吵架了?”屈興平眼睛瞄着台上的老先生,扇子卻擋在嘴邊偏頭過去和旁邊人咕噜。
褚褐目不轉睛盯着老師:“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青遮兄最近幾天臉色看着好差啊。”屈興平伸手朝臉上比劃,拉長着語調,“都黑成那——樣了。”
“哦,沒事。”褚褐終于偏過臉看了他一眼,“他那是困的。”
“困?”屈興平聲音雖然不大,但修士本就五感靈敏,所以就算坐在他後面的人屏氣凝神仔細聽也是能聽到的,那人納悶,“青遮嗎?可我看他從來不打瞌睡啊,筆記記得也勤。”
“他其實蠻喜歡上課的。”明明每次叫他的時候都困得睜不開眼,衣服和水都是自己送到他手邊,好聲好氣地問要不要再睡會兒時總是抿着嘴搖頭——他那時困得連話都不想說。
青遮應該很喜歡上課吧。
他在第無數次瞥見青遮掐自己的手臂讓自己保持清醒的時候,想。
喬巧曾告訴他,青遮是個凡人,身上半分靈力未有,他也的确無數次注意到青遮用紙符多于用靈符,或者是試探到青遮脈裡的靈力總是處在一個時有時無的莫名狀态裡。正常的修士不會這樣,所以對于“青遮是個凡人”一事他是深信不疑的。這段時間他讀過了不少書,也看到了些許類似的例子,大緻是确定無法踏上修仙一途的凡人為了修煉會走一些特别的途徑,他懷疑青遮可能就是無法修煉的凡人,走了一些旁門左道所以才會靈力不穩,那麼他喜歡上課的原因就顯而易見了——
嗯,青遮和我一樣,是個努力上進有目标的好孩子。
褚褐很享受地想。
「……還好孩子,孩子,不行咱回家吧,孩子」
「你說說你,你都分析了那麼多了,你是怎麼得出這個傻白甜結論的?」
「這孩子,是真能腦補」
「他拿自己類比了吧,畢竟他本人的确挺喜歡上課的,作為老師看到這種學生,不開玩笑,我直接表演一個熱淚盈眶,我恨不得窮盡畢生所學把我知道的東西全教給他!」
「不兒他都看到那麼多例子了,他怎麼就想不到爐鼎啊啊啊啊啊,我陰暗且期盼的爐鼎掉馬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掉啊啊啊啊」
聽了褚褐一番言論的同修目瞪口呆:“真的會有人喜歡上課嗎,”
“有啊,你面前的不就是。”屈興平拿着扇柄敲了敲褚褐的書,“看來青遮兄和褚兄一樣,都是受老師歡迎的奮發上進的勤奮好弟子啊。”
那人深以為然地跟着點頭,确實,上課第一天,隻有褚褐一個人精神抖擻,連屈興平都時不時困得打個哈欠,這都一個月多過去了,褚褐依舊神采奕奕,然後坐在他前面後面的人紛紛睡倒一片。
褚褐适應環境的能力簡直可怕,跟着青遮趕路的三個月裡,能修煉能看書能做飯,可以睡榻上,硬榻軟榻皆可,即使是地上也能欣然接受,也可以不睡,有好幾次因為找不到住的地方會睡在路邊的廟宇道觀裡,他就生團火,然後坐那兒眼巴巴地望着青遮,被問在幹什麼怎麼不去睡覺時,立刻把頭湊過去亮晶晶着一雙眼睛說,青遮,你睡,我給你守夜,然後就被十分厭惡且不習慣被人盯着看的青遮冷着臉一腳踹到毯子裡去了。
“咳咳。”台上的老先生聽下面人講話聽得門兒清,終于忍不住出聲了,“行了一個個的,怎麼都困成這樣,老夫講話這麼催眠?”
昏昏欲睡的衆人小聲哄笑起來,有膽子大的舉手,說,先生,要不你給我們講點有趣的醒醒神吧。
“行啊。”老先生老神在在,“想聽什麼?”
衆人沒想到先生竟然真的應了他們,一個個興奮地擡起了頭。
“要不說說結丹擇道吧。”
“結丹擇道?你們這麼急做什麼?”
“結不了丹就不能參加明年的同期大會了。”
“參加不了就參加不了嘛。”老先生摸着他的胡子,“同期大會是給那些天才們準備的,上不了台在下面觀戰也不錯,也能學到不少呢。你們啊,就是把自己逼太狠,還年輕呢,都是小小孩,那麼拼命做什麼?”
這一個月來不斷被“結丹擇道”壓迫的衆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可是先生,如果修真界有什麼危險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哎呦,還修真界有危險。”老先生被逗笑了,“你這是看了多少話本子啊,話本子看看就行,别當真,你們瞧瞧裡面說到的妖啊魔啊怪啊什麼的,都是杜撰出來的,我們可都沒有。再說了,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情,也萬萬沒有拿你們去擋的道理,否則我們這些大人是幹什麼吃的,讓一群小輩來撐起修真界,丢不丢人。”
有人插嘴:“可是修真界不是有邪修嗎?”
“邪修倒是有,不過和妖魔鬼怪沾不上什麼邊,而且邪修之所以叫邪修,是因為他的道心出了問題,道心很重要,一個不慎就容易生出心魔。”
心魔?捕捉到關鍵詞的青遮把頭擡起來了。
“先生,心魔是什麼啊?”
“心魔你們現在還接觸不到呢,等結丹擇道之後再講吧。”
“可是我聽一些師兄師姐說起過心魔。”有人指指坐落在學堂詞館高處的鐘,“師兄師姐們說,我們不周山有一百零八座山,每座山上都會有一座檢驗心魔用的皆空鐘,平時一般不響,響了就預示着會有大事發生,多半是心魔的事情。”
“啊,話說上次響是不是青遮試煉的那個時候?”
“對,當時我就感覺不舒服,沒多想……”
“心魔這麼可怕嗎?都需要一百零八座鐘來警示?”
“你們都放心好了。”老先生打斷他們的竊竊私語,“我在不周山那麼久,皆空鐘就沒響過幾回……”
咚!
咚!
突然響起的鐘聲打了老先生的臉,他笑呵呵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聽方向,怎麼是大荒西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