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仙長。”領路人推開門,殘破不堪的院子映入他們的眼簾,一個一人高的、碩大的鐵籠放在院子中央,上面貼滿了符篆,“這就是我們抓到的心魔了。”
所有人的交談都停了下來。
籠子裡,一個男人,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衣衫褴褛,遍體鱗傷。
“……這是、心魔?”
“對啊小仙長。”那人笑着回答褚褐,“我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餘下的就交給你們了,可不要放過他們啊。”
不要放過,這還怎麼不要放過。
褚褐震驚地看着籠子裡的人。
“他們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憂思邈問。
“哎呀,心魔嘛,我們就嚴刑拷打了幾下。”
憂思邈轉臉看向那人,“包括孩子?”
“孩子被那男人死死護在懷裡,沒打成,那傷是他們想逃跑被符擊中導緻的。”那人似乎察覺出了凝滞的氣氛,賠笑,“仙長,對于心魔,打兩下不是應該的嗎?”
憂思邈沒回答他,“你先走吧,剩下的交給我們了。”
“诶,好嘞。”
砰。
那人走了,并貼心地把門帶上了,連同暖和的太陽都似乎被擋在了門外。
“少谷主,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反應過來,去問憂思邈,“我記得風師兄告訴我們的是,心魔隻有一個人,那又為何——”
“呼。”憂思邈輕歎了口氣,“這就是麻煩的地方了。”
果然,他們濫權了。
不過,在修真界講權,講公平,甚至于講人命,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憂思邈在後面小輩的驚呼聲中走近籠子,低下頭,試圖确認:“紀羨,是嗎?”
男子抱着兩個孩子,投過來的眼神冷得像矛。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
憂思邈起身,随便點了幾個人的名字,“你們去鎮上問問,關于紀羨的所有事情,以及,這兩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是,師兄/少谷主。”
“褚褐。”憂思邈轉向發愣的他,“你留下看着他們,我去找鎮上的駐守仙家。”
“……我知道了。”
褚褐回過神,深吸口氣,正對着籠子裡的孩子們盤腿坐了下來。
“你們好。”他嘗試着柔和語氣,“可以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
男子不說話,男孩也是,倒是那女孩兒朝他看了一眼。
褚褐連忙抓住這一突破口:“小妹妹,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滾開!”男孩抱着女孩往後藏,一腳踹上了籠子,發出了砰砰的巨響,“滾!”
“别生氣别生氣。”褚褐趕緊伸手安撫,并後退了幾步,“我不問就是了。”
男孩惡狠狠地瞪他,褚褐反倒放心了些,還能有生氣的情緒就證明這孩子心理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但很快,他的心又提了起來,那男孩大約是不想見他,背過去身,露出了鮮血淋漓的背,還有上面的鞭痕。
他才多大?七歲有沒有?
褚褐抱着自己的腿,發呆。
如果他是心魔,我能下得去手嗎?
“小師弟,褚褐小師弟。”水鏡裡傳來師姐的聲音,“少谷主在嗎?”
“不在的師姐。”褚褐走到一旁,“憂前輩去了鎮子上的駐守仙家。”
“駐守仙家?”師姐那邊似乎還在問話,很吵,“這個鎮子上已經沒有駐守仙家了,籠子裡的心魔——我指的是那個大人,他叫紀羨,他就是小禹鎮上的駐守仙家。”
“他就是駐守在這兒的仙家?”也對啊,畢竟隻有修士才會産生心魔,“那那兩個孩子呢?”
“是紀羨的孩子,紀羨的妻子已經死了。”師姐的聲音驟然小了下來,“是被鎮上的人失手打死的,據說,是為了護住懷裡的孩子。”
“失手?這種事情是能失手的嗎!”又一道聲音從水鏡裡傳出來,忿忿不平的,褚褐聽出了這是在仙船上笑他暈船的那位師兄的聲音。
“别那麼大聲,小師弟剛結丹,别動搖他道心……”那頭又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抱歉啊小師弟,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你隻是來長見識的,别給自己太大壓力。”
“可是師姐,”褚褐望着籠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符篆盡是些兇惡咒法,無論如何,這樣對待兩個無辜的孩子,還是太過分了,“我的眼睛看見了,我的耳朵也聽見了,不放在心上不就是在逃避嗎?”
“沒事,逃避也沒關系的。”師姐溫和,“你還小嘛。”
可是他們也很小。
褚褐目光轉向籠子。
年齡小,就能成為我遮住眼睛捂住耳朵的理由了嗎?我就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躲在别人的後面了嗎?
我不能。
褚褐收起水鏡,再一次走過去,“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得上你們的嗎?”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男子出聲回答了他。
“你。”紀羨擡起頭,多日未進水的嗓子沙啞得要命,“可以放了我的孩子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