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去。”
嶽子瀾也回過神,“又來了,”她抱怨,“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公子成天是沒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嗎?總是裝病,未免太丢鎮守仙家的臉了吧?”
“算了算了。”嶽子程翻出出門專用的藥包,“問一句,有說小公子這次得了什麼病?”
門外的馬夫:“不是小公子,這次患病的是二公子,據說得的是神仙病噻。”
神仙病?
院裡三人齊齊愣住了,緊接着除了青遮外的兄妹二人神色凝重起來。
二公子,傳言中杜家三位公子裡最默默無聞的一位,是個病秧子,經年累月用湯藥吊命,聽說不怎麼受杜家家主喜歡,所以連偶爾上門給杜家人治病時的嶽子程都從來沒見過對方。
青遮的思緒則是飄到了另一個地方。
修士産生的心魔應該比凡人的半殘種更好吃吧?
啊,是的,沒錯,他用了“好吃”來形容,這種哪怕是面對饕餮樓做出的極品飯菜也沒有講出來的詞,就這麼被他用在了心魔身上。
似乎通過各種各樣的境遇,無論是吞食别人的内丹還是抽取褚褐的靈力,反正,随着能使用的靈力越來越多,以前修煉過的磷羅綢逐漸發揮出了它作為大荒西樓九層功法的效用出來:對于一切的「惡」,它顯露出了要比「惡」本身更加濃重的貪婪——
要吃掉。要吃掉他們。
青遮舔了舔牙,“我和你一起去吧。”
“诶?”本以為青遮會就此離開、從此再也見不到面的嶽子程臉色一下子亮了起來,“你、你不是說……”
“你解決不了神仙病吧,而我之前也說過,我别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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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的二公子叫杜長卿。長卿長卿,叫起來最後一個字黏連在一起,有種親密感。
青遮喊人甚少喊名字——除了褚褐——連屈興平都是喊屈公子,其他人更是一句道友、同修,直接從表面上就拉開了距離,所以在杜長卿要求他喊自己長卿時,他沒答應。
青遮是「以利益斷定人可否結交」理論的簇擁者,所以一個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病秧子,帶給他的價值還沒有嶽子程大,更何況,他的神仙病還是裝的。
浪費我時間。
沒能如願吃到大餐的青遮耷拉着臉,看得嶽子程心驚膽戰。
“長卿。”嶽子程倒是被哄得改了口,“看你脈象走勢,你應該并未患上神仙病。”
嶽子程語氣委婉,他有點搞不懂,莫非裝病是杜家公子們一向的傳統?
外面忽然起了一陣吵嚷聲,聲音大到連緊閉的房門都擋不住:
“憑什麼把神醫讓給二哥看病了!那是我的神醫!我也要!我也要!”
“哎呦心肝兒,你二哥是患了不太好治的病,隻有人家神醫能治,咱别鬧了,大不了爹爹給你換一個專屬的郎中。”
“我不管!我就要二哥那個!”
吵死了。
青遮蹙眉。
“很抱歉,那是我的弟弟蘭然。”杜長卿輕咳了幾聲,看得出來即使這次是裝病,身體也的确不太好,“他被家裡人慣壞了,總喜歡和别人搶東西。嶽郎中,你别介意。”
“沒事沒事。”嶽子程連忙揮手,他給杜蘭然診過好幾次病了,很清楚這個小公子的惡劣個性,他似乎很喜歡備受矚目的感覺,隔三差五就要裝一次病,讓整個杜府的人都圍着他轉圈。
“長卿身體欠佳,我給你開幾貼藥養養身子吧。”
雖然神仙病是裝的,但身體不好卻是真的,嶽子程作為郎中,醫者父母心,也不忍看杜長卿一直一副病蔫蔫的樣子。
“那就多謝子程了。”
門外的吵嚷聲逐漸下去了,嬌縱的小公子大概是被他爹爹哄好了脾氣,不再鬧了。
但是神醫卻是一定要要回來。
無他法,杜家主隻好讓杜蘭然的貼身護衛去敲杜長卿的門,把人家嶽神醫請出來。
嶽子程尴尬地看看門又看看杜長卿。杜家主話裡話外明晃晃寫滿了對自己二兒子的不待見,并且還一點也不介意讓他一個外人聽到。
“真好啊。”杜長卿卻沒什麼不滿,他低着頭,看着自己蒼白得過了頭的手,輕聲:“三弟随便撒撒嬌父親就什麼都依他了,生病也是,怎麼我就沒有這種待遇呢,我這次患的明明是很嚴重的神仙病呢。”
本來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侍女像是被戳中了什麼穴位,突然義憤填膺地嚷嚷起來:“家主大人就是偏心!小公子有多針對您他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他要什麼沒有?還成天盯着您搶您的東西,連貼身護衛都搶……”
“阿蓮,不許這麼說話!你怎麼能對父親和三弟不敬!”杜長卿厲聲,說了一半聲音驟然啞住,又扶着床榻邊咳嗽起來。
“可是、可是公子。”阿蓮委屈,“護衛明明是您撿回來的,而且他離你去了之後,在小公子那邊過的并不開心。”
“三弟比我更需要保護,畢竟他經常去外面,最近又是多事之秋,把護衛讓給他也沒什麼。”
“可是……”
“我說。”青遮不想聽了,“我可以走了嗎?”
還在暗自神傷的杜長卿愣住了。
恰在此時,護衛來敲門了。
“長卿公子,遵照家主命令,我來請杜郎中過……”
去。
護衛一手摁在推開的門上,怔怔地看着站在門邊的青遮,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在做夢。
“青、青遮?”
……啊,我說呢。
我說為什麼醒了不來找我呢。
原來是換主家了。
好。很好。
青遮冷笑。
你膽子變大了啊,褚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