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子程作為郎中,不怕血,更不怕屍體,所以是結界外除了杜長卿外最淡定的人了,最後被咬得七零八落的殘肢還有終于受不了把自己掐死了的杜蘭然的屍首,都是他來收拾的。
他不知道杜長卿的全部計劃,他隻知道眼前的杜家主和杜小公子是這次“水紗洲神仙病事件”的罪魁禍首。一開始被杜長卿告知要做什麼時他還吓了一跳,覺得太殘忍了,但杜長卿很快憑借一套“他們是罪人,被咬被砍發瘋發癫甚至死亡都是一場對水紗洲的贖罪”理論成功說服了嶽子程,畢竟這位小郎中是個堅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天真家夥。
“子程,你好像沒什麼精神。”杜長卿又恢複了溫和的示人面貌,“剛才那一幕吓到你了嗎?”
“還好。”嶽子程憂心忡忡,“我、我隻是有點擔心青遮,你是和他吵架了嗎長卿?”
他隻是個凡人,沒有五感絕佳的耳朵,站得又遠,隻看見了青遮和杜長卿說了幾句話後離去的身影,出此猜測情有可原。
“子程很關心青遮呢,你們倆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嶽子程紅了耳朵,“不不不,我們還算不上朋友,他隻是我的病人,郎中關心病人應該是很正常的吧……哈哈,哈哈。”
嗯,蹩腳的說辭。
杜長卿在心裡點評。
從第一天見面,他就知道青遮不可能是嶽子程的藥童,也很清楚嶽子程對青遮的心思——拜托,這種把所有心思寫在臉上的老實人,簡直不要太好猜。
“子程不用擔心青遮的身體,有阿褐在呢。”果然,褚褐的名字一出,嶽子程就變了臉色,杜長卿饒有興緻地看着他,繼續嘗試着煽風點火,“阿褐說過,青遮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一定會照顧好青遮大病初愈的身體的。說起來我前幾天還聽阿蓮提起過,阿褐會親手給青遮煲湯呢。”
“煲湯?”嶽子程唰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溜圓,語意不明地重複,“煲湯!”
他開始焦急地踱步,一邊走一邊咬着指甲,“青遮、青遮他喝了?!那個人不是會在湯裡面加自己的血嗎?青遮是不是不知道?”
他早在目睹了褚褐放血的那天就被杜長卿告訴了關于褚褐血的用處,現下滿心滿眼全是對青遮的擔憂。
“哎呀。”杜長卿裝模作樣,“阿褐那麼喜歡青遮,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不不不,我們不能以正常人來論他,那個人就不是好人!”嶽子程斬鐵截鐵,“面對陌生人——哪怕對方的确做了壞事,但那也是一條鮮活的人命——他都會毫無顧慮地下毒,發現他的秘密被我撞見後會威脅要殺了我……對,對!沒錯,他會傷害到青遮的,一定會!”
啊啊,所以說我最喜歡嶽子程這類人了。
杜長卿嘴角揚起滿意的笑。
既好懂又好騙,他就和千千萬萬的凡人一樣,是個标準的「人」,有善心,也有惡意,在面對有可能是自己情敵的人的時候,他必定會充分發揮人性裡的惡,無限制地貶低、打壓對方。
而他隻不過是随便說了幾句話,就輕易地讓對方相信了褚褐是這場血腥狠毒計劃裡的主謀者,是個壞種,杜長卿隻是個逼不得已、如果不幹掉父親弟弟就活不下去的可憐的受害者。
“長卿,我……我們得去告訴青遮這件事。”嶽子程踱完步了,表情堅定,“他得知道褚褐會對他做什麼才行。”
上鈎了。
“好,我陪你一起去。”
青遮對無關緊要的人的死亡會無動于衷,對沒有價值的人說的話會充耳不聞,所以我對他的試探才得不到結果。
去護衛院子的路上,杜長卿落在雄赳赳氣昂昂的嶽子程身後,在心裡盤算着。
如果是他的救命恩人說的話呢?如果是一個全心全意為他着想的人對他表示了關懷呢?青遮仍然會是那副冷冰冰模樣嗎?
隻可惜,杜長卿沒能如願看見他想看見的場景,走在他前面的嶽子程率先站在了青遮半掩的房門外面,隻不過幾個呼吸,臉就變得煞白,仿佛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子程,怎麼了?”
他跟過去一看,同樣驚住了:
青遮,那位漂亮得不像話同樣脾氣冷得不像話的人,此刻正坐在一個人的懷裡,一段皓白的手臂勾住了那人的脖子,整張臉埋在那人頸窩處,不用想都知道這二人在做些什麼。
“這……可真是……”
他還沒能措出什麼辭來——難以置信,他居然也會有語塞的一天——屋裡人就聽見了動靜,猛地轉過頭,瞥過來一雙陰涔涔的蛇眼,他當即頭皮發麻,下意識做出了應敵的姿勢。
砰!門毫不客氣地關上了,大概裡面的人此刻正忙事,沒功夫理會他們,所以隻是瞪着眼睛吓了吓他們。
“青遮,怎麼了?”
屋裡,因為視角受限,褚褐沒能看見門外發生了什麼,他隻是聽見了一些窸窸窣窣像小老鼠一樣的動靜,再一轉頭,門就已經被青遮關上了。
“沒什麼,老鼠。”青遮把他的頭掰正回來,不耐煩,“專心點。”
“我很專心了,青遮。”褚褐很享受青遮現在因為失控而難得外顯出來的真實情緒,攬着青遮的手從背摟到腰,再摟到再下面一點的更柔軟、更有彈性的地方,偶爾配合着青遮的動作移到他的脖子處,溫柔地捏着青遮後頸那塊軟乎的肉,“青遮,我現在才發現你好小一隻哦。”
“……再多嘴宰了你啊。”
青遮也是坐在褚褐身上才發覺出這個跟了自己那麼久的小崽子完全長開了的事實。
先不論哪怕是坐在身上還高出他一頭的個子,骨架都大了一倍不止,抱着他的時候身體能夠完完全全籠住他,像一張厚實的被子。
“什麼啊,我在青遮眼裡就隻是一床被子嗎?”褚褐委屈巴拉。
“你看不起被子?”青遮兇巴巴地揪他領子。
要是擱在以往,青遮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來,可是此刻正不斷被滿足的食欲和肚子裡漸漸充盈的飽腹感讓他的大腦不斷冒泡,失去了一切的理智和自制力,各種平日裡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傻話不斷地往外蹦。再加上面對的是褚褐,他下意識地任由自己放縱了。
“看得起看得起,被子最棒了。”褚褐哄他,語氣似乎透着無奈,“不過,青遮,你還沒吃飽嗎?”
青遮第一下咬上他脖子的時候,他被這一點都不青遮的行為吓了一大跳,腦子裡瞬間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測,身體都變得僵直,然後在青遮嫌棄這樣“不好咬、沒口感”的一巴掌在背上重重拍下後,才慢慢放松下來,一邊乖乖低下身子好方便抓着他肩膀的人繼續咬他,一邊聽着青遮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的話語,知曉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來說好的隻咬一口,結果一口接着一口,到最後青遮不肯松嘴了。褚褐不可能讓外人看見青遮這幅樣子,青遮肯定也不願意,于是就帶着他瞬移回了房間,然後青遮就扒在了他身上,舔血一直舔到了現在。
其實也不是一直在吃,基本上是舔舔蹭蹭親親這一連串動作裡夾雜了吮吸的動作,像貓一樣。貓吃東西就是這樣,吃幾口跑出去玩一會兒,然後再回來繼續吃。
很奇怪,褚褐一直被彈幕——是的,他現在知道這玩意兒叫什麼了——告訴說,青遮是蛇塑來着,不過要是蛇的話應該是嗷嗚一口整個吞掉他吧,哪還會慢條斯理地擱這裡舔舔舔。
所以青遮應該是貓塑才對。
他毫不客氣地推翻了彈幕的說法,并且堅決忽視掉了青遮現在不正常的蛇瞳與蛇化的犬齒,十分高興能和彈幕對着幹。
“你這什麼表情?嫌棄?”青遮被他問得不爽快了,捏着他的臉。
“是幸福,幸福的表情。”褚褐糾正他,任由青遮的手捏着他的臉揉來揉去,眼底露出一點點癡迷來,“青遮現在的狀态,好像吃醉了酒哦,允許我碰,允許我親,我當然覺得好幸福啊。而且青遮體内現在有我的血啦,有我的一部分,我們在水乳交融诶。”
就是可惜現在彈幕不在。
褚褐目光輕飄飄掃了青遮前上方一眼,這種他猜測應該是法器的東西似乎出現的時間格外不定,而且隻在青遮面前出現,他試過了,這東西除了他和青遮以外,其他人都看不到。
哼,不該出現的時候到處跑來跑去礙眼,該出現的時候反而一個字不冒了。他倒想讓彈幕背後的人看看,到底誰才是青遮最親近的人,别以為整天能跟着青遮、被青遮看見就覺得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