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想這麼幹,她有些好奇賈環究竟是怎麼掙脫繩索跑到這裡來。
或者說——不如順勢将計就計,看看府中還有多少破漏,借機清理一批眼高手低、屍位素餐的家夥。整頓風氣,總得找個由頭才行。
黛玉并沒有關閉窗戶,免得打草驚蛇。
她隻是從窗邊退開,甚至順走了放在窗邊的鹦鹉籠,悄然叫紫鵑喊小紅來。
賈環坐在那一會,左右瞧看這他不知道的本來應該有人巡邏的南北寬夾道兩側無人,他還擡頭看了看。
雖然一路全靠莽,但是有驚無險。
不一會兒,小紅悄悄來了,聽了吩咐,立刻帶人撤開暗處值守,讓賈環一路“暢通無阻”,還特意叮囑家丁婆子們:看見環三爺,要麼裝瞎,要麼躲遠點,絕對不能壞了主子的“好事”。
賈環東張西望了一陣,見沒人追來,不僅沒起疑心,反而得意地摸了摸鼻子。
眼見粉優大影壁就在前方,這便預示着離他們母子原先住的東小院不遠了。
而東小院往北過了薛姨娘客居的院落,便是大觀園的正園門。
他打起精神,捏了捏手掌,貓着腰小心翼翼地繼續前行。
而此時,黛玉、紫鵑和小紅帶着幾個人已經在後樓暗中盯梢,跟得不遠不近,穩得一批。
待過了原先夫人和姨娘們住的院子,黛玉側耳與紫鵑小聲交談:“他應該是要去尋趙姨娘?”
紫鵑不這麼覺得:“或許他的目标就是姑娘你呢?畢竟他并不知道如今我們改到後樓住了。”
黛玉覺得确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但是她還是覺得賈環就是要去找趙姨娘的。
不過他怎麼知道趙姨娘就一定在大觀園呢?
賈環鬼鬼祟祟地終于到了薛姨媽曾經客居的院子旁,面前方不遠,便是大觀園正園門了。
到了這一步,再沒辦法像先前那樣東躲西藏,非得從正門硬闖不可。
賈環躲在牆根下猶豫了好久,眼看日頭越來越高,汗都快滴到眼裡了,還在仔細觀察門口動靜,死活下不了決心。
黛玉遠遠看着,都覺得無聊得打哈欠。正當她考慮要不要找個人假裝巡邏吓他一跳時,賈環終于一咬牙,貓着腰打算從側邊硬闖。
但天不遂人願,正當他蹑手蹑腳摸過去時,大觀園裡偏偏蹦出來倆人。
小紅一見,扶額無語。不是别人,正是去找柳嬸子借雞籠的王短腿和瘦子!
三人猝不及防撞了個滿懷。
賈環臉色當場垮了,身子都僵住了。
王短腿上下打量了一番,見這少年頭發亂七八糟、神色慌張,忍不住笑道:“呦呵!怎麼着?是偷吃廚房肉餅被嬷嬷揪了,還是偷懶被逮了,跑得這麼急?”
顯然,他們兩個才剛來府裡做事,壓根不認識賈環,隻當他是哪房溜出來的粗使小子,竟打趣攀談起來。
賈環除了尴尬笑笑還能怎樣,“是啊是啊,有點事……”
瘦子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還熱心提醒:“趕緊收拾收拾去吧,這會裴總領睡午覺呢,要是待會讓他碰見這副樣子,少不了一頓臭罵!”
兩人大笑着走遠了,徒留賈環一臉懵逼,呆呆站在原地。
可很快,他眼睛裡又閃出一絲喜色——那死和尚正在睡覺!天助我也!
有了這個消息,賈環膽氣大漲。
大觀園裡假山疊石,曲徑通幽,樓閣掩映,處處都是天然的藏身之地,他頓時如魚得水。
後頭的黛玉一行人也已悄悄跟來,追至一處假山前。
黛玉追至一處假山前,覺得園裡不便于她們追尋,怕誤了事,索性叫小紅通知衆人關了園門,來個甕中捉鼈。
一會,鑼聲“咚咚咚”響徹大觀園。
賈環剛躲進一處假山洞裡盤算着如何去找母親趙姨娘,就聽見鑼聲大作,遠遠近近,腳步紛亂,人聲鼎沸。
賈環心頭一驚,忙不疊地四處張望,尋思着哪裡藏身。
西邊臨水的潇湘閣近在咫尺,直搗黃龍,但他心裡明白,那是當家的院子,必然守衛森嚴,自己手無寸鐵,後背又傷,硬闖是找死。
賈環稍加思量,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痨病女肯定不知道自己藏在了她心心念念的寶玉院裡。
主意已定,賈環壓低身子,貓着腰直往東邊怡紅樓摸去。
院門關着,正愁如何進去,他輕輕一推,門竟應聲而開。
賈環四下一瞧,院内靜悄悄的,門戶敞開,仿佛人去樓空。
心頭一喜,他趕忙閃身而入,順手又小心翼翼地把門掩上,生怕院裡有人打草驚蛇。
眼見耳房近在眼前,他悄悄挪步過去。
剛走了兩步,一道森寒如地獄無常般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去哪啊?”
賈環吓得頭皮發炸,猛地回頭,一頭撞進一堵冷冰冰、結實無比的胸膛裡。
一股皂角清香撲鼻而來,他擡頭一看,隻見裴石面無表情低頭俯視,唇角微微勾起,眼裡滿是戲谑。
“哪來的不長眼的耗子?”裴石嗤笑。
賈環腦子裡隻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