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笑予微微垂眸,被濃密睫毛蓋住的眼睛有一瞬間失去神采,眸底沉澱着複雜的情感,不過她極快地又揚起笑臉:“好啊,住院好幾天,我都想念媽媽做的飯菜了。”
“OK,”聞浔繞過病床,表情惡狠狠的撲到張簡言的身上,一邊勾着他的脖子往外帶,一邊壓低聲音獰笑道:“簡言哥,我們出去好好讨論讨論你的道德水準!”
張簡言被矮自己一頭的小男孩使勁兒的夾在胳膊下臉都要憋紅了,艱難喘氣的同時不忘反駁:“你别造謠,我的道德水準很高的,你不知道我是吃着《道德經》拌飯長大的嗎?”
聞浔大怒:“那還能幹出自己故意翹班栽贓弟妹的事情?!我跟你講哦!我今天可是翹課過來的,要是姑姑知道了會告訴我哥,到時候我非被我哥揭了皮不可!”
“我一會兒就告訴阿烨你造他的謠,”張簡言奸笑着指責:“這就是你不對了哦,浔浔,好孩子怎麼能逃課呢?”
兩人打鬧着離開房間,聲音也越來越遠,不過裴晏許還是捕捉到了小孩翹課的關鍵詞,在心裡默默給兩人都記下了一筆。
他看回身邊時,裴笑予已經坐在了床邊,她不自覺的反複輕咬着内嘴唇,很快唇縫就見到了一點血絲。
裴晏許知道她還在為幾天前在酒會上突然暈倒的事情自責擔憂,蹲下身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撫道:“沒事的笑笑,爸媽沒生氣,别擔心。”
裴笑予扯出了個勉強的笑容,“那麼重要的場合裡我卻失态了,給萬堃也帶來了影響,外面留流言紛紛,肯定讓爸媽失望了。”
“你從來都沒讓他們失望過,别給自己壓力。”裴晏許拍了拍她的肩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裴笑予沮喪地垂頭低語,撐在床上的手收緊,直接把床單攥成了一朵花的形狀,可這花皺巴巴的,像要枯萎了似的。
雖然在北方隻要扛得住風下雪天也不會很冷,但今天溫度陡降,舒燦畏寒為了美觀又沒有穿那些厚厚的棉服,她撐着傘站在綠植夾道的鵝卵石小路口凍得直哆嗦,心裡默默地把裴晏許送飯慢吞吞的行為翻來覆去問候了好幾遍。
問候到第十八次的時候,終于看到裴晏許帶着一群人出現在了門口,出來的卻不隻有他一個。
除了他以外,還有兩男一女,尤其惹眼矚目的是跟在他身邊距離最近的那個女孩子,非常漂亮。
标準的鵝蛋臉,水晶葡萄般晶亮的大眼睛,随意的绾着長發,卻絲毫不顯淩亂,衣着素雅。女孩紅唇飽滿棱角分明,峨眉宛轉,不描而黑,偏又微微蹙着,在臉上凝出淺淺的憂慮神态,為她本就美的驚人的容貌添上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身邊正在打鬧的兩個男人,年長些的一把将夾着他的娃娃臉少年推開,湊到女孩身邊耳語了兩句什麼,女孩被他逗得直笑,笑容溫婉,明豔端莊,耀比春華,如春風頃刻拂過萬物,融化了冬末的最後一捧雪。
原來,裴晏許的妹妹今天就出院了。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幸運。
舒燦換了一隻手撐傘,第一次做這種騙人的事情,她緊張的手心微微沁汗,不自覺地在褲子上擦了擦。
忍不住再看一眼裴小姐,她有些不自信了,拿出黑屏的手機對着自己不确定地左右照了照。
很好,葉大夫妙手回春,利用“亞洲邪術”盡力延展她五官的長處,舒燦自覺這張臉已經發揮到了十成的優勢。
她又輕晃了下被積雪壓的沉甸甸的傘面,不錯,雪積的夠多,一會兒撞上去後雪全部落下來肯定特别有氛圍感。
萬事俱備,争取讓裴晏許一眼驚豔,然後事了拂衣去,留下無限遐想,期待下次再見。
舒燦覺得自己可真是個泡茶小天才!
看着走下樓梯的幾人,舒燦感受到胸腔裡的那顆心髒越跳越快,耳邊似乎聽到了什麼并不存在的齒輪走動的聲音。
她要放手一搏,無論成功與否,不然她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跟裴晏許有交集了。
舒燦的眼睛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也要與用他身後的權勢和财富所鋪就的捷徑失之交臂。
絕不要。
在四人走入連廊的時候,與小花園的入口正好是個直線距離,舒燦看準了裴晏許的位置果斷的壓低了雨傘狀似不經意地沖了出去。
不成想這時變故陡生,聞浔正不滿張簡言作為一個成年男性卻把拎包的重任壓在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身上,試圖把包扔回給他。而張簡言在躲閃間走位到裴晏許斜側。
舒燦千思萬想,沒算到身邊另外那兩個人才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在她如預想中的一般絲毫不差的跟對方抱了個滿懷,一傘面的雪把兩人淋的透透之後,才發現原本内定的男主角突然換人了,和對方眼睛對上的瞬間,舒燦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完成使命的雨傘悲怆地飛了出去,落地時還蹦了兩下,顯得特别滑稽。
完了。
舒燦好像聽到那條金玉鋪就的通天路碎裂的聲音。
她驚豔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