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漆黑,整個人仿佛失重一樣,天旋地轉着,不停地塌陷、墜落,分不清日夜和時間流逝。
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葉子,無法控制地掉落進深淵。
耳畔不時傳來嘈雜的笑鬧聲。
不是兒童的嬉戲玩鬧聲,是一群暴躁的成年人不停拍打着防盜門在尖叫與癫笑。
沉重的眼皮緊閉着,戚時眉頭緊蹙,薄棉被覆蓋住的兩隻手痙攣幾下,猛地攥緊床單。
四肢似乎被打過麻藥,他隻是強行用了下力,周身登時襲上來一陣鑽心徹骨的痛感。
戚時頓時喪失力氣,額角冒了些汗,掙紮着攥緊床單的兩隻手也被迫松了開。
潛意識逐漸複蘇,他閉着眼淺淺呼吸着,調整着有些緊張慌亂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正躺在精神病院的某間病房裡。
他确實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李铮鳴命人卸了他的胳膊腿,一揮手,就把他扔到了自家名下的醫院,若非他哥和李铮鳴有幾分交情,他恐怕這會兒都在小黑屋挨八百遍電擊了。
隔壁病房的患者們持續喧鬧着,走廊外面,不知道哪個瘋子正在用尖銳物刮擦着光滑地闆,嘴裡念念有詞,還發出笑嘻嘻的動靜。戚時頭痛難耐,恨不得立刻從床上蹦起來,沖出門把那擾亂他清淨的神經病給掐死。
然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是一間獨立病房。
李铮鳴還是有幾分良心在的。
心下盤算着,他大概昏迷不過一夜,因為李铮鳴肯定會及時聯系他哥來贖人,他哥也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内火速趕到,然後讓人把他給弄醒,再抽皮帶噼裡啪啦賞他一頓毒打。
所以現在應該是在清晨。
戚時閉着眼,安心等待着一會兒他哥來揍他,然後再把他平平安安地接走。
門外忽地響起一陣窸窣動靜,似乎是很多皮鞋踩在地上的腳步聲,接着,衆人“啪”地一聲,集體立定成一排,顯然在迎候某個人。
走廊裡喧鬧的病人們也遭到了驅散,此起彼伏着回蕩着哀嚎聲,蹲在他房門外拿尖銳物刮地闆的神經病,也被兩個護士連哄帶騙地帶走了。
“他養傷期間,我的人會一直守在這裡。”
門外是個聲音低沉的男嗓,辨不清年齡,聽起來有些沙啞。
他對陪同的一衆醫生們囑咐道:“如果晚上太吵,他會睡不踏實。”
衆醫生們應聲稱是。
“他隔壁兩個房間也要空出來,”男人說,“這些人也很吵,你們今晚就安排他們去别的病房。”
“好的。”
“他傷勢怎麼樣?”
“骨折了幾處,修養個把月就好了。”
“什麼時候能接回家?”
“大概……”一個老醫生沉吟片刻,說:“半月之後吧。”
“這幾天醒過嗎?”
“沒有,按理這兩天該醒了,當然不排除他内心想逃離現實,潛意識裡不想讓自己醒來。”
幾天?
戚時心中一驚,他原來被麻醉了好幾天麼?
那他哥那麼一個大閑人怎麼還不來救他?
門外話聲漸止,交談結束,衆醫生護士們安靜退離。
下一秒,病房厚重的防盜門被人推開,兩個保镖就走近他床邊,默契地俯下身,一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肩膀,另一個人拿黑布條緊緊地蒙上了他的眼睛。
戚時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搞什麼幺蛾子?
李铮鳴和李天涯那倆老混蛋不會把他賣給黑|道了吧?
打他一頓還不夠,還要玩兒綁架勒索那一套?
保镖見勢連忙沖門外喊道:“鐘先生,他醒了!”
鐘先生?
戚時腦子裡一閃而過那張請柬、和堆滿了他整間辦公室的一堆老人食補品。
鐘覃倪麼?
說來也怪,戚時想,年輕老闆之間互贈禮品,一般都送煙送酒,誰會送人參燕窩冬蟲夏草這些啊?
鐘覃倪貌似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才緩緩朝這邊走來。
走到距離病床半米,他及時止步,扭頭吩咐其中一個保镖:“去,給戚先生買份晚飯來。”
他話聲很低沉,不是純天然的嗓音,是刻意壓低的渾厚。
那保镖應聲而去。
戚時的眼睛終于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