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拳頭沒落下來。

被人輕飄飄地接住了。

左膝蓋再次傳來劇痛，不得已，他捂着膝蓋半蹲了下來。

于是，今歡再次變成了俯視的角度。

半蹲在地上，陳選近乎呢喃道，“既然有決定性的證據，為什麼一開始不放？”

面對着他的少女默了默，突然，用一種讓他覺得極其不舒服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

仿若在關懷智障一般。

今歡：“你鬥地主一開始就放王炸？”

陳選：“……”

“陳大海手裡那張照片是你拍的吧。”

今歡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海面之下潛藏着冰山。

陳選不說話。

“你可真是陳大海的好兒子，”今歡嗤笑一聲，“錢芳對外人尖酸刻薄，對你可不差，結果你就是這麼報答你-媽的？陳大海要強-奸，你望風；陳大海威脅我媽，你拍照；陳大海給錢芳下毒，你是不是還負責幫忙毀屍滅迹啊？是吧，好兒子？”

字字誅心，句句振聾發聩。

最後這句“好兒子”更是……占便宜但又不完全在占便宜。

靜默片刻，四周依舊是鬧哄哄的，但他們倆仿佛遠離人群。

陳選嘴角上揚，忽然笑了。

“我隻是自保，況且所有人都聽到了，陳大海私下裡叫我野種，對我非打即罵，還威脅我不幫他就殺了我，我一個未成年能反抗自己的養父嗎？再說錢芳，我養母，你以為，她為什麼能在陳大海多年算計下好好活到現在？”

他嗓音低沉了很多，但并不違和，就好像……比起方才楚楚可憐的少年音，現在才是他原本的聲音一般。

簡單一席話，不僅把責任全部撇清，推到已經永遠無法反駁他的陳大海身上，還暗示錢芳是他救的，不可謂不高明。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至少面上，這番解釋合情合理，無可厚非。

“還有，你最早的視頻也不過是三個月前，三個月前，讓我想想發生了什麼呢……你發燒了，然後痊愈了，卻性情大變，我很好奇，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也有秘密吧？”

陳選舔了舔嘴唇，盯着今歡的目光陰鸷，他說話的語氣很輕，但言語中飽含危險意味。

今歡也笑了，“我當然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還和你有關。”

“比如，你顯然沒發覺，你的靈根已經覺醒了。”

陳選愕然，臉色瞬間變了，“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算好日期——”

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陳選硬生生收了聲，半晌，他沉了臉，“法陣？”

“驚喜嗎？”今歡笑盈盈道，“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你會布陣？”陳選心中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不對，”他随即冷笑，“凡界沒有靈石怎麼可能布得了陣，你在詐我！讓我以為現在正在靈魚夢境裡，不敢對你動手！”

此刻正在廣場上實時觀看靈魚夢境的小靈界衆人：……

凡界百年來資質最好的靈根者，就這？

今歡擡了擡眼皮，晲了陳選一眼。

“沒有米飯人就餓死了？沒有靈石就不能布陣了？”

“如果撞一次車才能讓你的腦子開點竅，等你這腦子想清楚，我看你能把保險公司給撞破産了。”

隻會用靈石布陣的小靈界衆人：……别罵了别罵了。

今歡嘲諷一笑。

“天地間，有至清的靈氣，自然就有至濁的鬼氣怨氣，在靈氣充沛的地方靈根會因為靈氣濃度高而發生感應波動，那用你不開竅的腦子想一想，在靈氣過低鬼氣怨氣過濃的地方，靈根難道不會啟動保-護機制主動吸收四周靈氣造成靈氣波動嗎？”

“五鬼起靈陣，為你獨家定制的，喜歡嗎？”

“哦，對了，忘記跟你說了，你站的那個位置剛好是陣眼，我昨晚連夜埋的骨灰盒，那個鬼很慷慨，喜歡的話帶回去做個紀念。”

陳選：？？？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你倒是不怕被别人聽到——不對，你設了隔音符。”

陳選皺眉，看來，今歡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猜測的更多……也更可怕。

她會畫符。

那就說明了，她有靈符符紙、靈墨、靈筆。

在修道資源極度匮乏的凡界，她是怎麼做到的？又為什麼要讓自己知道這些？

“我猜，你現在一定是在想，我為什麼要讓你知道這些，暴露得越多，我就越危險。”

今歡唇角勾起，眼下那顆淚痣帶了點說不出的妩媚，晃人心神。

“因為，你不重要。”

陳選愕然，随之而來的是難以抑制的怒火。

比起被算計，像他這樣自負的人更忍受不了對手的輕蔑……甚至無視！

“在衆目睽睽之下，毀了你一家，毀了你的修仙機緣，我很滿意。”

今歡居高臨下地看他，唇邊帶了薄涼的笑意。

“中品靈根，在凡界難得，在小靈界就稀松平常了，從方才開始你暴露出的本性，足以讓小靈界招生辦的人重新考慮要不要來接引你……當然，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比如現在，你就很好地發揮了傳話筒的作用。”

今歡視線落到某一點，在小靈界衆人看來，她此刻目光正好對上一隻灰色靈蝶。

比起五彩斑斓的其他靈蝶，這隻靈蝶顯得灰頭土臉，很不起眼。

小靈界衆人卻嘩然！

“她能看到靈蝶？這怎麼可能！”

“不……就算是已經啟靈的修士，也隻能靠靈魚夢境才能看到靈蝶！凡界怎麼可能有人能看到！”

“應該是巧合吧！剛好視線落到那一點而已。”

“不是巧合，”一開始解釋靈骨的那位老者重重一跺拐杖，神情凝重至極，“她看的那隻靈蝶……是蝶後。”

百萬隻靈蝶，才會出一隻蝶後。

小靈界到目前也隻知道靈魚和能穿梭三界的靈蝶有着某種特殊聯系，通過靈魚吐出的氣泡——小靈界稱之為“靈魚夢境”，可以追尋靈蝶的蹤迹。

當然，不是24小時直播靈蝶一族的生活，而是在靈蝶發送某種訊息給靈魚後，靈魚才能接收并轉播畫面。

給靈魚發送訊息的那隻靈蝶就是蝶後。

今歡看向蝶後，蝶後長長的兩根觸角動了動，好似人歪了歪腦袋，不明白對方想做什麼。

一瞬間，廣場上此刻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猜測着這凡人少女究竟要和蝶後說什麼。

今歡輕吐朱唇。

“凡界，華夏國，江北市，平安新區，魔族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