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得知仇人下落,今歡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她殚精竭慮十年,才站到了凡界異能者頂端。
再回頭,卻發現對方成了修真大能,而她連對方的起-點都夠不上。
沒有靈根,無人接引,她這輩子都沒機會踏進小靈界報仇。
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她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叫墨魂,墨魂是魔,願意帶她去小靈界,她跟着對方,穿過浩渺虛空,去了小靈界。在弱肉強食的小靈界,她那點微末異能想要找玄辰報仇,就像是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
但沒關系,今歡很有耐心。
畢竟除了報仇,她餘生再無所求。
入魔池,血肉消融,枯骨生肉,如此反複三十三天,徹底洗髓,從最低階的魔靈開始,她一步步向上爬,百年過去,終成魔族曆史上最年輕的魔君。
而彼時,玄辰亦成了小靈界德高望重的星辰宗開派祖師。
她一次次布局,一次次精心算計,一次次不計後果的暗殺,但每一次,總是棋差一步。
到最後,滿盤皆輸,被墨魂騙進誅魔陣,身消魂殒。
回望前塵種種,終究心有不甘。
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自己難不成奪舍了?
又或者是靈魂意外占了他人身體?
躺在床上,今歡面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緩了一會兒,身體似乎能動了,今歡嘗試着轉了轉頭,想從房間裡獲取更多有效信息。
她極其緩慢地轉動腦袋,一面攫取着更多信息,床正對面,牆上電視機旁的架子上,半透明亞克力闆上赫然印着“江北市人民醫院”的字樣。
江北市……不是她凡界的家鄉嗎?
難道自己的靈魂附身到了凡界一個生病的普通人身上?
她又竭力偏了偏頭,試圖擴大目力能搜索的範圍。
正當這時,病床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眼睛。
原本以為再不可能起波瀾的心,刹那間,好像一口沉寂多年的古鐘被人重重敲擊,她心中一時震蕩,心髒幾乎要跳出胸口!
今歡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女人熟睡的側臉,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因為她曾在心底描摹過千萬遍!
哪怕這隻是個夢境,她也願沉淪不醒。
永遠不醒。
百年前,在陳家的地下室裡,今歡曾眼睜睜看着母親跪在那對禽獸父子面前,求他們,說自己願意做任何事來換女兒自-由,但對方不為所動,在那一次逃跑失敗後,或許是為了警告她,或許隻是玩膩了,他們将母親綁了起來。
少年舔着嘴唇說好。
但同時舉起了閃着寒光的尖刀。
在以後,今歡見過這人無數次白衣潇灑、仗劍而立,受萬人敬仰,号“極道劍尊”,但對此,她總是嗤之以鼻。
她猜,這人心底最愛的還是刀。
因為隻有刀,才能讓他完美地享受獵人緩緩折磨獵物的快-感,享受在這屠-殺過程中獵物的哀鳴掙紮,和卑微如塵埃地求他。
享受這種最接近神明的快-感,一念就可以定人生死。
寒光飛閃,對方并不着急殺人。
女人膚如凝脂,切起來仿佛是切開一塊豆腐,切面平滑,他切得很小心,像是雕刻家在精心打磨自己的作品。
血色暈染在潔白軀體之上,宛如雪地裡盛開了一朵熱烈殷紅的花。
女人隐忍着,發出痛苦的低聲哀鳴,像是某種小獸臨死前的掙紮,聲音極凄婉,聽得人心顫,仿若最後的悲歌。
今歡手腳拖着長長的鐵鍊,她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麼了,無非是哀求,哭泣,和無用的帶着濃烈恨意的詛咒,一切被淚水模糊,好像她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用盡了。
那落在女人身上的刀子正緩慢地割着她的心,最後,她感覺不到外界一切事物,她好像變成了一團空氣,又或者是一團别的什麼,喉嚨湧上腥甜,她發不出聲音,眼前施刑的人忽然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惡鬼,身處之地也成了刀山火海,她跌跌撞撞,逃不開,救不得,她分明不在人間,在十八層地獄。
這時,她聽到女人喚她名字,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歡歡……”
“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