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裡,從樓上探出幾張寫滿警惕的臉,原本在看見今歡冒失地闖入這片區域,被寸頭男人和兩個小弟攔下,有幾個人已經做好了觀賞“活春宮”的準備,卻不料眨眼之間,情況竟然突變。
從今歡左前方的老式磚房二樓裡,一個精瘦的鷹鼻男人手虛虛地搭在欄杆之上,眼神陰鸷死死盯着樓下的今歡,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謝少,黑虎被人打了……對,我親眼看見的,應該是異能者,異能局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電話另一頭是個年輕的少年聲音,似乎很不耐煩,男人還沒說幾句,便聽到話筒裡滴滴兩聲,挂了。
被對面挂了電話,鷹鼻男人滿臉怒容,朝地上用力啐了一口,罵了一句髒話。
随後他戴上衛衣帽子,将外套拉鍊拉到最上方,下樓,默不作聲地跟在今歡和正在往前沒命爬着的黑虎身後。
鷹鼻男人沒注意到,在他打電話時,樓下的今歡似無意地瞥了她一眼。
黑虎拼命向前爬,因為隻要動作稍慢,跟着他的少女便會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手上。
他何曾受過這種欺辱?心中仇恨火焰越燃越高,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恨得咬牙切齒。
陽光照不進來,雖然是早上十點多,棚戶區這一片也顯得陰冷潮濕,地上污水橫流,黑虎的手被路上鋒利的石頭劃破,血水混着污水,一雙手血肉模糊,看起來很是可怖。
二人兜兜轉轉,一直往棚戶區深處走去,在一條歪歪扭扭的小道盡頭,有一間搖搖欲墜的棚屋,外牆裂了好幾道口子,地上是掉下來的混凝土碎石。
牆上用油漆塗了幾個紅色大字,“問心私家偵探社。”
門緊閉,而門外聚集了約有五六個花襯衫緊身褲的花臂男人,領頭是個雞公頭,雞公頭一擡手,旁邊的幾個花臂男人便用力朝門上撞去。
還有人叫好,“撞!撞!撞!”
今歡停下步子,蹙眉,沒想到前世小靈界大名鼎鼎的天命問心——問心仙子孔意晚,在被陳選帶到小靈界前,竟然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她前世對孔意晚也隻是略有了解,隻知道對方擁有讀心和預言之能,神出鬼沒,常年戴着面紗,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也是陳選衆多“紅顔知己”中最忠于他的一個。
據說,問心仙子和玄辰仙君相識于微末,在凡界最落魄之際,幸得玄辰仙君出手相助,問心仙子才得以踏入修煉一道,感念對方恩情,從此無怨無悔地跟着對方。
今歡前世調查陳選時,也調查了他身邊的人,從下屬報送的調查報告中她得知,問心仙子孔意晚還在凡界時,住在江北市張家坪棚戶區,在她高三時,和她相依為命的外婆生了重病,亟需用錢。
為了照顧外婆,孔意晚選擇辍學,邊做兼職邊照顧外婆,但兼職得到的那點工資,對于每日天文數字的醫藥費開支,隻是九牛一毛。
這時,孔意晚便想到利用自己的讀心天賦,開了一家問心私家偵探社,希望藉此掙錢。
隻是,任憑她說破嘴皮,也沒人願意委托她。
在她走投無路絕望之時,偵探社接到了第一個案子,陳選就是那個委托人。有了錢,外婆的醫藥費便有了着落,雖然最終老人還是沒熬得過病痛,一個月後便撒手人寰,但在絕望之中有人伸出援手,孔意晚仍是無比感激對方。
外婆死後,孔意晚又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國内最好的大學京大,學的是心理學,被教授譽為京大百年來未曾見的心理學天才,履曆更是光鮮亮麗,後來,陳選在被小靈界的人接引前一天,找到了孔意晚,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孔意晚答應了。
再後來……
今歡來不及繼續想,便聽見不遠處沉重的嘭地一聲,孔意晚的家門被撞開了。
露出一室簡陋的布置,破舊的桌椅闆凳,洗得發白的床單,早該被淘汰的煤球爐,旁邊立着一疊蜂窩煤。
門口,一直堵着門的大櫃子被撞倒,與櫃子一同被撞倒的還有一個纖瘦的少女。
在看見對方側臉的一瞬間,今歡先是小小地吸了一口氣,一瞬間在心裡罵了陳選無數遍畜生。
微弱的光線打在少女身上,半明半暗的陰影裡,露出半張絕美的容顔。
如墨的長發傾瀉而下,好似流銀般籠住窈窕婀娜的身體,凹凸有緻,介于少女的青澀和女人的妩媚之間,僅僅是看着便足以引動人心底最深處蠢蠢欲動的欲念。
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相比溫如霜和花不語這樣的清冷美人,眼前這個女人美得更有攻擊性,讓人挪不開眼睛,冷豔傲然。
但随着孔意晚慢慢撐起身子,光線落到方才沒照到的另外半張臉上,從背包裡探出頭看熱鬧的格格吓得啾啾兩聲。
“好吓人!”
孔意晚的另外半張臉,從額頭到臉頰,大半張臉被深深淺淺的紅色疤痕占據了,稍微一動,臉上的傷疤便如蟲子一樣随之蠕動,恐怖至極。
今歡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這樣的美人能在棚戶區裡平安無事地活到十八歲。
毀容了的美人,也稱不上美人了。
不過,今歡冷笑一聲,小靈界多的是去疤痕的手段,陳選那狗東西估計從一開始就動了歪心思。
不過算時間,她提前了一個星期來找孔意晚,這次,她不會再讓陳選得到對方。
即便不能為她所用,也絕不可以成為對方的助力。
今歡心念一動,往孔意晚家的方向走了兩步。
黑虎見對方要離開,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今歡,似乎要記住對方的模樣,好伺機尋仇。
但随即,他的表情變成了徹底的驚恐,因為眼前的少女,停住步子,再次轉過身。
少女仍是初見時人畜無害的模樣,輕笑道:“糟糕……差點忘記給你留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