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講到那雙長滿毛的手搭在她肩上後，眼神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

今歡問：“那之後呢？”

王英卻沉默了。

過了片刻，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兩手交叉緊握放在膝蓋上，猶豫道：“嗯……那之後的事，我、我記不得了，第二天來上班的保潔員發現了暈倒在地的我，我哀求她幫我保密，其他的，我、我真的記不得了。”

今歡若有所思地看了王英一眼，語氣有些為難：“如果隻是這樣，那這算不上什麼靈異事件吧？畢竟也可以解釋成你做了一個夢。”

王英急了：“不是夢！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夢！但是、但是後來我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咽了口唾沫，才開口。

“我剛剛不是說——我在淩晨以後的店裡見到了熟客嗎？其中有三個人我到現在都記得非常清楚。”

“第一個是錦泰地産的黎經理，一直患有糖尿病，需要嚴格謹遵醫囑，控制飲食，但他偏偏又是個老饕，所以每次來我們店都是過個味，嚼了嚼就吐了，店裡考慮到他情況特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半年内他來店裡都是大快朵頤，吃得紅光滿面。”

“第二個是江北大學的慧慧，是個身材比較……額，圓潤的女生，想減肥又管不住嘴，一直為身材苦惱，之前我聽說過她為了減肥曾經餓了幾個月，結果反彈得更厲害了。她之前來店裡的次數很少，但最近來的次數突然變多了，奇怪的是，她的身材卻越來越瘦，上周我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幾乎瘦成了排骨。”

“第三個人，”王英頓了頓，“你們可能也認識，直播平台上很有名的大胃王阿吃，有百萬粉絲。阿吃是靠做吃播火的，每次來都是她加一個攝影師一個助理，拍的時候她一個人會吃三個人的份，但隻要攝像機移開，她就會馬上去廁所催吐，弄得保潔員對她意見很大，而且剩下的食物都會交給助理和攝影師解決。

不過半年前，競争對手拍了她催吐的視頻，發到網上，這件事對阿吃打擊很大，她沉寂了一個月。但一個月後，阿吃又開始拍吃播了，這次，她似乎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大胃王，一個人吃了好幾個人的量，也沒催吐，全程直播，網上的質疑聲漸漸小了。”

王英的聲音顫抖着。

“但就在這半個月内，他、他們全死了！”

“全死了？”

今歡反問。

王英猛地點點頭，眼神裡充滿恐懼。

“對，全死了……第一個死的是黎經理，死于血糖過低引起的猝死，他老婆去市中心醫院鬧了一場，離我們這兒不遠，店裡八卦了很久，說是黎經理上次體檢身體各項指标還正常的不得了，結果誰能想到體檢完不到一個星期，人就死了。”

“下一個是阿吃，她、她死的原因被瞞了下來，我隻是在網上刷到過關于她的消息。”

“最後一個是慧慧，有次看到她室友來這兒，我沒看到慧慧人，便問慧慧這次怎麼沒跟她們一起，誰知道幾個女孩子當場就哭了，她們說、說慧慧她死在了宿舍裡，死的時候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頭，醫生也查不出原因。”

王英的腿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她猛地抓住今歡的手，握得很用力，語氣聽起來有點神經質。

“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我懷疑隻要淩晨進了那個地方的人都會死！我還年輕……我還有妹妹要養……我不想死……”

孔意晚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急，我們會盡我們所能地幫助你。”

說着，孔意晚不動聲色地分開了王英和今歡，抿了一口茶，才意有所指道：“但前提是你要對我們說真話。”

聽到這句話，王英的身體一下僵住了。

今歡仍是笑盈盈的，“每個人都有秘密，但每個人都需要為秘密付出代價。”

王英垂着頭，肩膀似乎被什麼壓得更往下了，身體佝偻得像是老人，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許久，她慢慢收回手，尬笑兩聲，“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時間不早了，我、我先回家了。”

說完，她慌裡慌張地提着包從沙發上起身離開。

在她離開前一秒，今歡忽然問了一個有些突兀的問題，“你們店裡……是不是有人燒香？”

王英腳步一頓，有些驚愕：“你怎麼知道？”

今歡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送王英到門口，注視着對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門關上了。

今歡挑眉，問孔意晚：“你讀出什麼沒有？”

孔意晚眉心凝峰，搖搖頭，“剛剛我試圖去感應，但她的體内有一層黑色霧氣，遮住了她的精神本源，那層霧氣很古怪，我的精神力穿不過。”

“嗯，她隐瞞了很多事。”

今歡揉了揉眉心，想起剛剛在烤肉店裡開啟血之真眼看到的景象。

現在想起來，仍然讓她覺得心髒都像被凍住一般，手腳冰涼，如潮水般的惡心層層湧來。

她看見，王英窄窄的兩邊肩膀上，竟是層層疊疊如同疊羅漢一般疊滿了慘白恐怖的人頭，一直頂到了天花闆上，似乎感應到今歡在看他們，所有人頭齊刷刷地朝今歡的方向扭頭，朝她露出極其詭異的笑容，似在挑釁。

鬼死後會維持着臨死前的樣子，吊死鬼眼珠子瞪出了眼眶，伸出血紅的長舌，跳樓鬼腦袋像被砸碎了的西瓜，流了一地白花花的腦漿，而今歡一擡頭，頭頂的天花闆上，視線正對上咯咯笑着用那雙綠幽幽眼睛盯着她的嬰靈。

聽完今歡剛才的描述，孔意晚也不由得後背冒出一陣寒意。

“她殺了這些人？”

“應該不是她直接殺的，”今歡頓了頓，又說，“但和她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