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孔意晚心裡也有疑問，但對方不願意承認，她也沒必要點出來。
似乎是被今歡的話喚醒了某些記憶，孔意晚陷入了沉思。
一時相對無言。
夜深，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雨點有節奏地敲打着窗戶玻璃，像是夜裡流淌着的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主卧陽台的窗簾沒完全拉上，一棵歪脖子樹随着雨點搖擺，在靠近床的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樹影，在地上畫了一副水墨畫。
冷風鑽過窗戶縫隙，席卷着細細的雨絲一齊飄了進來，四月底的江北市，還帶着一點料峭的春寒。
主卧面積大，床也大，人散發的熱氣在偏低的室溫裡很快消散，足能躺四個人的被子積蓄不了多少溫度。
孔意晚的體溫本身就偏低，捂不熱被子，下雨之後，室溫降低，她的身子不自覺微微顫抖。
黑暗裡，她忽然聽到今歡的聲音，很輕地問她。
“學姐，你睡了嗎？”
孔意晚壓低聲音回答：“還未。”
她的話剛落地，下一秒，少女漂亮的眉眼放大在眼前。
心跳一瞬間慢了半拍。
今歡靠了過來，半個頭藏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盈盈的狐狸眼，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鎖骨上，連帶着身體的溫度也是灼-熱的，似有似無地貼着她。
孔意晚渾身僵住，想退後，卻又動不了，身體本能地貪戀對方的溫暖。
偏偏始作俑者還毫無察覺，輕笑一聲：“學姐，你是不是體寒？”
孔意晚不知道說什麼，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堵住了她所以想說的話。
不待她開口，今歡莞爾一笑。
“那我幫學姐捂一下。”
手被另一雙柔軟的手完全包裹，今歡的手溫暖得像是手心種了一顆太陽，滾燙的熱度沿着兩人相握的手攀附而上，一直蔓延到手臂，到了脖頸，再往下，成燎原之勢，燒着她。
孔意晚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渾身發着燙。
今歡不動聲色，通過相握的手，慢慢地傳遞白池中的生機給對方。
其實她之前就發現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孔意晚的體内似乎有一股古怪的力量，黑洞一般，一直吞噬着她的生機，明明是十八歲最生機勃勃的年紀，體内卻虧空得厲害。
今歡不願意讓對方覺得欠了自己人情，更何況，她現在也沒有辦法完全除去孔意晚體内那股古怪力量，隻能暫且幫對方緩解一下。
等到了小靈界，再請藥王谷的人看一下，如果能請動桑谷主就更好了，聽說桑谷主脾性古怪，這些年一直在找一樣東西，如果能幫對方找到，也許就能請動對方……
她這邊心思百轉千回，卻聽見身前人幽幽一聲歎息。
今歡仰起臉看孔意晚，一雙眼睛裡充滿困惑：“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孔意晚忽然低下頭，迎着小狐狸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做了她從剛才從烤肉店裡離開時就想做的事。
和花不語對今歡做的同樣的事。
她貼在今歡耳邊，溫熱的呼吸打在耳朵上，呢喃一般。
“學妹，不許早戀。”
她頓了頓，又說。
“還有……快點長大。”
前半句話像是學姐對學妹的敦敦教誨，後半句卻莫名其妙，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今歡的表情很奇怪。
她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為什麼你和花不語說了同樣的話？”
孔意晚的笑意凝固在臉上。
“哪句？”
今歡很無語：“讓我不要早戀。”
一模一樣。
連語氣和停頓都一樣。
這兩人倒是默契。
隻是花不語更像是作為同桌的勸誡，孔意晚則是學姐的囑咐。
今歡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究竟是什麼給了她們她會早戀的錯覺？
重生一世，一天二十四小時，今歡幾乎沒有一刻敢松懈。
初中的知識簡單，她學得差不多後，現在晚上繼續修煉血能，回顧陣法，甚至在模拟當初至她于死地的那個十方誅魔陣陣圖，白天上課則是在抓緊時間學各種古文字。
小靈界和凡界同出一脈，千年前，上界那場諸神之戰後，妖祖隕落，昊天大帝将凡界和小靈界分割成兩個不同的界面。
從此，凡人斷了修煉傳承，棄修道而向科學，點滿了科技樹，而小靈界絕大部分地域仍維持着千年前上界諸神之戰時的秩序。
小靈界的很多心法秘籍，都是用還未分割位面前的古文字書寫而成，因為位面分割太過突然，很多古文字來不及保存，小靈界亦是斷了很多傳承。
今歡之前通過錢招财的人脈渠道買到了很多有價無市的古文珍本，這幾天都在夜以繼日地學習。
機遇很重要，但機遇到來時有能力抓住機遇更重要。
前世她這麼倒黴尚且混到了魔君的位置，重來一世，她自然不可能容忍自己怠惰。
更别提早戀了。
别說是身邊這群毛都沒長齊的小男生，就算是前世，條件優秀的那麼多魔族男修或是甘心為她叛出正道的某某公子，她也都是利用完就扔，再纏着她的就殺了。
情愛之事，她不考慮，更不可能為誰動心。
聽到她的話，孔意晚的表情也微妙起來。
“所以，你和花不語說的“當然不會”是指這件事？”
“不然呢。”
孔意晚忽然低低笑了一聲，“嗯，那就好。”
語氣不知為何，聽起來十分愉悅。
今歡哼了一聲：“你們兩個都好奇怪。”
孔意晚依舊溫柔體貼：“其實，我想花同學也是出于好朋友的立場，希望學妹你現在以學習為重。”
好朋友三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咬得格外重。
今歡應了一聲好。
又握了一會兒，感受到孔意晚的手不再冰涼，被子裡也漸漸溫暖起來，見孔意晚似乎睡着了，注視着對方沉靜的側顔，今歡試圖在不吵醒對方的前提下慢慢松開手。
但正在這時，孔意晚的身子忽然打了個冷顫，夢呓一般，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