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能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福利院裡除了可以被太極池吸收的黑霧，并沒有足夠的血氣供她回複血能。

剛才那一擊，是她目前能使用的最強血術，而使用一次的代價也十分昂貴，幾乎耗掉了她體内一半血能。

現在的她，終究還是太弱了……

自始至終，夏岚都沒什麼動作，即使方才今歡鬧出了這麼大動靜也視若無睹。

今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黑影消散後，電梯内溫度頓時高了好幾度。

今歡不動聲色地引導靈台中太極池的白池，一縷白色霧氣順着她指尖進入被煞氣侵蝕剝奪生機的小蛟和格格，随着磅礴的生機注入身體，兩隻小家夥也慢慢蘇醒過來。

隻是體内陰煞在短時間内無法完全去除，小家夥們還顯得有些恹恹，平時傲嬌不肯折了大妖面子撒嬌的格格也破天荒主動鑽入今歡懷中，毛茸茸一團，依靠着今歡的身體汲取溫暖。

今歡輕輕撫摸着它的頭頂，慢慢将它體内殘留的黑霧引出。

兩分鐘後，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

這次是……負一層。

在電梯門剛打開的一刹那，刺骨寒風迎面而來，從四面八方襲來，仿佛寒冷海水要将人完全吞沒，又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天旋地轉，近乎窒息的感受。

和夏岚說的一樣，門外，是一條陰森漆黑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鏽迹斑斑的鐵栅門，門上挂着一把大鎖。

走廊兩側的牆壁，是很不常見的暗紅色，近乎黑色，不均勻地散開，又有些黏膩感，一股濃重的血氣撲鼻而來。

血氣？

隻是可惜，今歡一下就分辨出這不過是普通人血，而且似乎是被人特意處理過，幾乎感應不到血能，對現在的她來說毫無用處。

無需開真眼，今歡都能判斷，這一層的“黑影”一定是最多的。

比起這一層，前幾層的黑影就像是小打小鬧。

這一層的氣息，給她無比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兔唇男孩，似乎和地宮裡黑霧也同出一脈。

如果說地上四層樓進入電梯的黑影給今歡的感覺像是沒有開智的嬰兒，和地宮黑霧一樣無差别攻擊，那這一層的黑影給她的感覺就是已經具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懂得判斷敵我實力，審時度勢，或者說，黑影更像是“人類”。

如她猜測那般，這一層的黑影并沒有主動攻擊她，真眼之下，爬滿血牆的黑影推推搡搡，依稀看出是眼睛輪廓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十分觊觎她體内的力量，又都不願意當那第一個出頭鳥。

于是局勢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岚隻是普通人，黑影們對夏岚自始至終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态度。

黏稠的黑暗，四周靜的出奇，仿佛行走在寂靜的海底。

按照夏岚的描述，她們是通過走廊轉角處放着的一面鏡子進入負二層的。

今歡看向遠處，果然，在轉角處，擺放着一面一人高的大立鏡，被暗紅陳舊的紅布蓋着，幾乎和血牆融為一體。

走到鏡子前，今歡的視線似是不經意落到走廊盡頭的那扇鐵栅門後。

門後的大理石地面上，依稀可見幾個濕-漉-漉的腳印。

門上那把大鎖虛挂着，并未完全鎖好。

今歡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一個弧度。

這一路，似乎太過順利了。

夏岚也到了鏡子前，凝視着紅布道：“自從十五年前那一夜後，我們夜夜都會回到那個該死的鬼地方……也是從那以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去過那裡的人身上都會詛咒，隻有被詛咒的血才能打開鏡中之路，小書在那之前就去過，也因此，那個時候她的血才能打開通往負二層的路。”

被詛咒的血？

似乎也說得通。

夏岚并未多言，從随身的小挎包裡摸出一把水果刀，寒光一閃，鋒利刀刃割破了纖白手腕，殷紅鮮血沿着冷刃流淌而下，滴落到紅布上，将暗紅色的紅布染得越發鮮紅。

空氣中彌漫着新鮮的血氣，今歡不由得抿了抿唇，按下了體内的躁動。

紅布被鮮血浸透，顔色越來越深，與此同時，一道血線沿着紅布中央攀爬而上，沿着那條細細的血線，紅布突然一分為二，向兩邊收縮，露出平滑光整的鏡面，鏡子裡，是一條一模一樣的血色走廊和電梯。

無數黑色虛影飄蕩在鏡子另一頭，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着，向鏡子另一頭的電梯裡走去。

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夏岚臉色發白，嘴唇毫無血色，身體微微顫抖。

在失血的眩暈間隙中，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緊接着，她手腕的傷口處，裹上了一條碎布條，布條還帶着溫度，和淡淡的屬于眼前少女的香氣。

也許是看慣了今歡強大冷漠的模樣，在對方為自己包紮傷口的這一瞬間，夏岚竟然看得有些失神。

這布料似乎是從方才被黑霧腐蝕的外衣肩頭的破洞處撕下來的，那破洞本就不小，被這樣一撕，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和玉似的鎖骨，似乎盛着醇烈的酒。

夏岚身高比今歡高不少，從上往下的視角，依稀可以看到少女鎖骨下藏着的一點春光。

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夏岚很快挪開了視線，不着痕迹地側了側身，剛好擋在今歡和鐵栅門之間。

“謝謝。”

第一次，夏岚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真實的。

包紮的過程看似漫長，實際上隻有十秒不到。

鏡子裡的血線還清晰可見。

手表上的指針指向12:05。

“走吧，首班車要到了。”

夏岚伸手，觸碰到鏡面，緊接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鏡面蕩起波紋，下一秒，就像水一樣……夏岚一個大活人，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融了進去。

随即，今歡也向前一步，身體仿佛穿過了一層薄膜，融進了霧氣裡。

在完全消失在鏡子前最後一秒，她的餘光裡，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影子。

一隻蝙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