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今歡眸光幽深。
眼前的人和前世那個執着的白色身影逐漸重合。
原來上一世她們認識的比她想象中還要早。
但為何，自己重生了，花不語也和自己一樣有前世的記憶？
花不語聽不到今歡在想什麼，隻是低頭，從藥瓶中倒出幾粒帶着乳白色光暈的綠色丹藥，丹藥分為黑赤橙黃綠青藍紫金九色九品，綠色丹藥，已是小靈界至少金丹巅峰才能用上的五品丹藥——還得是家底厚的金丹巅峰，就這麼被纖纖玉指毫不憐惜地碾成齑粉，無比專注細緻的模樣。
品相極好的五品丹藥隻用來給今歡外敷傷口，還毫不猶豫地用完了一瓶五粒丹藥，這要是被視财如命的錢招财知道了，估計得當場吐出半升血。
藥粉觸碰到傷口的一瞬，仿佛一陣溫熱的風拂過傷口，随即，旺盛磅礴的生機快速蔓延至四肢百脈，心口的肌膚間，閃爍着奇異的綠光，傷口處有細微的新肉正在飛速生長，渾身暖洋洋的，無比舒暢，再無困意。
長發攏到身後，眼前美人垂着眼，柳眉微蹙，睫毛根根分明，眸中蕩着水澤，薄唇抿成一條線，指尖動作輕柔，車頂昏暗光線下，即使是戴着面具，也将下颌輪廓勾勒得瑩潤而溫柔，将周圍的景色都襯得黯淡。
今歡定定地望着花不語，還是壓不住心中疑慮，很輕地問了一句。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等花不語回答，她又自問自答道。
“還是說，你也和我一樣……重生而來？”
聽到她的話，花不語手上動作一頓，擡眼，聲音微訝。
“你是重生而來？”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意料，今歡被她一下反問住，重生之事太過玄奧詭異，隻在凡界的一些虛構小說和小靈界關于怪力亂神的話本上見過，但從未聽說過有人真的重生，借屍還魂可不算是重生，重生是真正的倒轉時空，回到一切都未發生的時間點，小靈界就今歡所知，即使是渡劫大圓滿離飛升隻差一步的宗門老怪物也不可能做到，也許傳說中一念毀天滅地的仙人可以？但為什麼要這麼做？
至今她都想不通自己為何重生，但無論如何，重生對她來說都是莫大的幸運，後來遇到花不語，察覺到對方待自己的不同尋常，又因為那雙眼睛和熟悉的動作神态，一步步懷疑對方是前世歸墟中的小啞巴，而在列車上看到這張前世自己親自煉制後贈予小啞巴的佛魔面具，更讓今歡完全确定對方就是小啞巴，是和自己一樣帶着記憶重生而來的人。
但花不語這句反問，一下打亂了今歡的所有推測。
不是重生，為何對方會似乎有前世的記憶？為何又有前世的面具？
因為太過相信前世的小啞巴不會傷害自己，剛才她竟蠢到直接将自己重生以來最大的秘密脫口而出！
倘若對方不是重生，而是因為别的目的，刻意接近……
想到這裡，今歡心中疑慮漸盛，眸光微冷，甚至不自覺生出一絲防備之心，身體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個身位。
意識到小狐狸在防備她，花不語下意識想抓緊面前人，卻又很快收回，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攥得極緊。
半晌，花不語注視着今歡，緩緩開口，娓娓道來。
“其實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你也知道，夜裡，我經常會做噩夢。”
噩夢？
今歡想起花不語與她同宿的那一夜，那些痛苦的夢呓，以及那一聲，意味不明的“阿歡”。
“自能記事後，夜夜如此。”
“夢的内容大多光怪陸離，有些是我童年的一些事，有些是我完全不記得曾發生過的事，但絕大部分的夢裡，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夢裡那人救了我很多次，夢中場景不停變換，海岸…山洞…島嶼…宮殿…以及陰森黑暗的地牢裡，每一次在我絕望之際，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那個身影總會出現，帶我離開，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本能地覺得，這個人一定對我很重要。”
花不語似乎刻意略去了噩夢的具體内容，接着道。
“隻是，每次當我想看清楚那人長什麼樣，想記住她的模樣時，夢境裡的一切就會瞬間崩塌，四周扭曲，無論我怎麼努力，我都抓不住那道影子。”
“而往往在下一秒，我就會睜開眼，清醒過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圖書館裡我幫你從書架上拿下那本書的那一天為止。”
“今歡，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麼好。”
花不語猶豫片刻，才委婉道。
“其實在那天前，我就知道你，見過你，隻是那之前的你，除了身影有些熟悉外，名字裡同樣有個歡外，其他，和我夢中人實在有些，嗯……不太一樣……”
回想起自己重生前那一頭五顔六色的非主流雞冠頭和煙熏妝，今歡覺得花大校花這句“不太一樣”評價得實在是太委婉了。
别說花美人認不出，她剛重生回家照鏡子時都恨不得振聾發聩地指着鏡子裡那位問一句，“你誰？”
花不語繼續道。
“也因此，那時我并沒有主動靠近你，隻是私下關注着你。”
“你生病回學校後，我很快發現了你的變化，不僅僅是外表，身上的氣質和性格也完全變了，和我夢中那個人太像了，我不自覺就想靠近你，但又不知道以什麼理由去接近你，一直到你去圖書館那天。”
“其實幫你拿完書我想找你要聯系方式的，但你似乎很戒備陌生人。”
“後來在招财山莊再見到你，我實在——”
說到這裡，花不語陡然頓住。
今歡：“實在什麼？”
花不語面色很快如常。
“實在是意料之外，但也給了我名正言順接近你的理由。”
“與你接近後，漸漸地，我夢中那個人的模樣越來越清晰……”
花不語含着一泓秋水的眼睛裡似乎隻能容得下一個人，就這麼專注地注視着今歡，聲音放輕。
“清晰到，與你完全重合。”
夢中有前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