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裡痞氣的腔調,很有某人的話影。
啧。
路泊汀突然停下,偏額上下打量她,視線帶着我溫姐現在說話可太厲害太牛逼了的興歎,接着搖頭啧啧稱贊,戴着手套的手還給她豎起了大拇指,也不吭聲,就是要給她一個原來如此啊的回味表情。
讓她自己猜。
溫聲除了看地上的路,還要扭頭細瞧他的表情,結果越瞧越不對勁:“你不會真覺得我想……”聲音放低,又悄咪咪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嘴唇微微嚅動,“操 你吧……?”
請問他在想什麼啊?
學她的樣子,路泊汀也支起下巴才不管她呢。
一副别解釋了吧哥都懂的犯賤表情。
“神經病啊!”
溫聲抽緊身上的包帶,狠狠乜了他一眼後轉身繼續朝前走,很神奇的是,每次和他互怼完,她身上就會恢複不少力氣。
雪路的能見度漸漸顯明,夜空的青色星輝從遠至近照在山際,月影變淡,天快亮了。
距離登頂還有幾百米,但也到了最為險急的一段坡路,坡度接近直峭,中間的峰路安全橫距隻能站一個人,左右就是岩壁,扒不住地面的碎石快速滾落兩邊的崖谷,每喘息一次,寒風就像刀刃從胸前穿過,刺骨的疼。
身後的人半天沒什麼動靜,溫聲扭頭去看他,結果就見他拿着保溫杯在吃頭疼藥,隔着坡度差和雪鏡,她看到他眼睛很紅。
昨晚他就沒怎麼睡覺。
“路泊汀……”
他又喝了口熱水,順便從包裡翻出巧克力塞她手裡,嗓子疼的說不出話,打了個手勢讓她看路繼續走,但她白着小臉就是不走,他隻好上手蹭她的帽檐——
我沒事啊寶寶。
溫聲想試他額頭的溫度,被他偏頭躲開。
“你昨天是不是就高反了?”
她一直以為他是裝的……
但一天内坐了兩趟飛機,也沒怎麼休息,身體不垮才怪。
不想讓她擔心,路泊汀上前抱了抱她的腰身,嗓音啞澀:“真沒事,你就算現在想上我,我也還有力氣讓你爽啊寶寶。”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逗她。
溫聲很想瞪他一眼的,但這次眼睛就是不受控地發酸發熱,趁眼淚冒出來前轉過身,手伸向後面。
要牽着他走。
身後是他淺淺的低笑聲,接着,她的手心就被他緊緊握住。
另一隻手伸進衣服裡,摸出那隻被他說是小破爛的卡祖笛,本來想登頂後看到金山再吹給他的,但擡頭,四周天色漸明,星月隐失,瑩白雪路被腳印蹍出無數個暗坑,嘯鳴寒風闖入原本寂靜的山淵,在海拔接近5000米的雲崖,高峰也可以就在腳下。
不需要挑在多完美的時間地點,隻要他在身邊。
這一刻,再好不過了。
溫聲吸了口氣,那隻小小的笛器遞到嘴邊。
My Heart Will Go On.
我心永恒。
她最喜歡的一首電影主題曲。
笛聲響起,路泊汀微怔,擡眼看她,小時候兩人第一次看那部電影,男主在沉海前的深情表白很經典深刻。
——賭赢那張船票,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它讓我遇見了你。
她趴在他電腦桌上哭的稀裡嘩啦,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搭搭地問他:“相愛的人為什麼不能好好在一起?”
那個時候他十歲,她還不到九歲,對感情的理解還都很懵懂,他不太想搭理她,但又被她哭的心煩意亂,隻好胡謅應付道:“哭什麼,我和你好好在一起不就行了。”
話音剛落她就不哭了。
臉上堆着亂七八糟的眼淚,就那麼呆呆的看着他,又立馬拾起一副見鬼的表情從他房間竄了出去。
哦,之後就是十天半個月裡都沒再和他打過照面。
“In my life we’ll always go on,”
(在我的生命裡,愛無止境)
“Near,far,whenever you are.”
(無論你離我多麼遙遠)
聽到他的輕聲伴唱,溫聲微微一笑,其實這隻小笛子是擺在民宿前台沒什麼人買的當地小物件,二十塊錢不到,音質很粗糙,哼出來的調也不準,但她就是想吹給他聽。
相愛的人為什麼不能好好在一起?
如果萬事萬物都求一個世俗的圓滿結局,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圓滿,愛因不能自控的心甘情願而刻骨銘心,因跨越時空的局限而偉大永恒。
但,沒有結局的圓滿,她能接受嗎?
“You’re here,there’s nothing i fear,”
(你就在我身旁,以至我全無畏懼)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我知道我心與你相依)
“We’ll stay,forever this way.”
(我們永遠相攜而行)
被他反牽着手,耳邊是他的緩聲哼唱,他本來嗓子就說不出話了,但還是願意當她的唱托,因為她有意無意提過很多次,這是她最喜歡的歌。
沒忍住,溫聲又歪過頭去看他。
快到清晨的空氣寒冽逼人,他哼唱時,溢出的熱息瞬間凝成白霧,就算她站的高,也還是夠不到他頭頂。
“寶寶。”
路泊汀忽然停下,漫不經心的口吻好像在重複電影裡的那句台詞‘You jump,I jump’,隻不過他換了詞:“I jump,only i jump。”
他兩的感情裡,不管她對他是嬌縱盛氣還是蠻橫不講理,隻要她樂意,他就全收,其他問題他來解決。
如果他們的結局非要經曆萬難才能圓滿,那攬下全部的那個人隻能是他。
溫聲也不吹笛了,有點喘不上氣,很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轉過身,手指還是緊緊握着他,片刻後悄聲道:“You jump,I jump。”
清晨六點半,晨光拂曉,旭日初升。
終于登頂。
捏着手裡向導給的登頂獎牌,溫聲還在發懵,她竟然真的在成年前登上了極頂,視線内那些從未見過的尖峰被稀薄的雲霧旋萦回繞,朝陽在她的俯瞰下冉冉騰起,目光漸漸平視,她被晨熹一點一點圍抱,身上的寒氣在這瞬間全部被逼退。
他們仿佛身陷另一個世界,純粹,安靜,微妙。
好不真實。
她又捏了把自己的臉。
真的登頂了!
“恭喜咯,寶寶你好酷。”路泊汀也捏她的臉,熹微曉光照在他臉上,面罩隻露出一點高挺鼻梁。
“嗚嗚嗚嗚,我竟然沒有高反!”她在原地又蹦又跳,完了也不顧及他是不是高反,使勁晃他的胳膊。
路泊汀趁她翻包拿相機時,随口問了一句:“下一個目标是什麼?”
溫聲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問:“什麼目标?”
十八歲後,步入成年的目标。
她想了想,又蹦到他眼前,厚着臉皮打馬虎:“你自己猜吧,我的目标還蠻高遠的。”
其實也沒多高遠……
如願成為記者,如期和他結婚。
路泊汀彈她腦門,彎唇淡笑,笑的很不要臉:“那肯定包含我在内。”不等她翻白眼,他繼續彈她腦門,湊近她的耳側,輕聲問,“能不能加個願望啊寶寶,你可以給我求婚嗎?”
……
溫聲歪起小嘴表情很是一言難盡,也湊近盯他,又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好不要臉!
唔,不過……
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