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解生死愁
(蔻燎)
落花啼一手握拳,敲砸在另一手掌中,來回幾下,她呢喃,“哀悼山設有門禁,非王公貴族不得入内,父王母後要進去還得提前告知,尋常百姓們便不消說了,必然進不去。”
“不知本公主有無機會去好好探查……聽說裡面的宗主避世于人,不喜和俗人接觸,脾氣也火爆,倘若他能賣本公主一個面子就好了。”
換念一思,哀悼山的宗主大概率不會允許一隊士兵抄家般兇神惡煞地沖到山上,不體面,也不吉利。
曲探幽似乎厭煩此事,适時道,“生肖殺手一事就此打住,一切疑點讓警世司之人去查。春還公主與孤當務之急是得找出龍鱗花,輕重緩急,明晰不已。”
“一朵虛無缥缈的花兒能比得上落花國百姓的人命嗎?那龍鱗花根本就不存在,比起破花兒,本公主更想揪住殺人兇手還百姓一個公道。”
“龍鱗花乃曲朝皇宮内招的一名道長李懷桃所言的祥瑞之物,怎會有假?春還公主,你别忘了落花國王交代給你的話,你必須陪孤找到奇特的龍鱗花,否則——孤就賴在落花國不走了。”曲探幽挑挑眉,丢出撒手锏,唇角噙着勢在必得的邪笑。
“……”落花啼十分洩氣,吃了屎蒼蠅似的惡心,捂着嘴後退,眸珠轉動,“哦?龍鱗花是李懷桃道長言出的,難道,千古一帝的傳言也是他散播的?”
若是如此,千萬别讓她有機會逮住這招搖撞騙的野道士。
曲探幽眉宇陰上一層寒霜,愀然變色,“春還公主,你對千古一帝之事挺耿耿于懷啊?”
落花啼不上他的套,反唇相譏,“不過是江湖術士随口謅出的廢話,誰知道真假有幾分,什麼千古一帝,我還紫薇大帝呢?沒想到,你們曲朝還深信不疑這些言論,将之奉為圭臬。你們信謠言勝過治天下,是否本末倒置?”
“李道長并非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而且千古一帝之辭也不是自他口中得出,乃是民間甚嚣塵上,逐漸傳得人人皆聞。”
“民間……那也是有人帶頭宣揚,不是空穴來風,你們曲朝不問來由,不查情況就相信?”
“不止是民間鬧得滿城風雨,父皇夜裡頻頻夢見此節,不得不相信未來會有一位千古一帝降臨人間,更改天下局面。”
咳嗽一聲,落花啼不接話茬了,咬咬牙,拉着身後的銀芽繞過曲探幽往西風愁塢走去。
曲探幽但笑不語,睨了睨入鞘,一行人逐漸離開了沁冰閣。
翌日,落花啼和曲探幽備了兩輛馬車出了落花王宮,繼續在靈暝山四野尋覓龍鱗花。
落花蕊因遭受蛇毒而不便出動,留在沁冰閣安養。銀芽不擅武力,落花啼怕她跟着來容易受傷,留了任務讓她管理好西風愁塢,無須跟随。
在靈暝山耗費一天,意料之中,一無所獲。
落花啼蹲在光滑的巨石上,手心撐着下颌,瞅着眼前來來去去忙碌地撥動草叢的曲兵,從鼻腔裡擠出一記冷哼。
她打量去哀悼山碰碰運氣,當然,不是碰龍鱗花的運氣。
落花啼不等和曲探幽商量,跳下石頭翻身鑽入馬車,缰繩勒住馬脖子急急忙忙調轉方向,獨自“哒哒哒”地偷摸跑了。
火紅色摻了暗紫色的雲霞鋪滿天邊,一顆堕落的烈日往西沉去,盡顯孤寂。
落花啼氣喘籲籲,趕來了哀悼山的山腳底部。
探頭探腦躍下馬車,甫一站定,裙袍便被一陣形容不得的寒冰罡風狠狠一震,衣紋稠疊的華麗裙擺頃刻間如同翅羽大張的彩色蛱蝶,蹁跹在半空,搖顫不停。
落花啼左右一掃,喉嚨處冷不丁抵了一微涼的硬物。
四名青衣道童不知何處竄出來,手執銀劍舉起一劃,擋住去路,道,“站住!來者何人?”
竟有不小的威懾氣度。
其中為首的道童約摸十二三歲,一身量體所裁的輕薄衣衫飄飄展展,漾在周圍的紅綠花草上,多了幾分詩意和美感。
眉秀眼澈,鼻梁挺翹,小嘴撅起倔強的弧度,昂着腦袋望向陌生的落花啼,見其不予回答,再次道,“來者何人?鬼鬼祟祟,你想在哀悼山做什麼?”
俯視身高隻打到自己耳朵位置的小道童,落花啼扯嘴一笑,心底放下戒備,拿指尖彈開那柄薄如蟬翼的劍刃,不賣關子,“本公主乃落花國王室中人,落花啼,今兒想見一見你們的宗主。近段時間花落知多少城内發生了一些怪事,有絲縷線索牽扯了哀悼山,所以能否見他老人家一面,求問清楚。小弟弟,麻煩你去通傳一番。”
掏出袖口裡的一隻布囊,倒出卷曲灰黑的皮屑,遞給四名道童瞧了瞧,“這是在荒嶺附近撿的人皮,殺人的兇手就躲在這一帶,但是遍尋數日仍舊不見他的身影,所以本公主想進哀悼山找——”
話語未休,為首的清秀道童身旋腰動,踹起一腳踢掉落花啼手裡的皮屑,還連帶着把落花啼的手背踢個結實。
他的鼻孔斜斜看來,敷衍地躬身施了一禮,那動作活像沒長骨頭似的軟踏踏,撇嘴道,“你是落花國的公主?若我們沒有忘記,你是拜了靈暝山的宗主花下眠為師,那麼,你不會不曉得哀悼山和靈暝山多年不睦,兩位宗主道不同不相為謀,長久不見,積怨頗深。因此,恕不接待!你手裡的皮屑不是前幾天就有人問過一次嗎?還要來幾次?都說了哀悼山沒有兇手,更不會私自收留為非作歹的惡人,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