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似花還非花
(蔻燎)
落花啼一扭頭,看見要死不活的龍鱗人靜悄悄地重新起身,她噎了一噎,按住絕豔的劍刃,“你怎麼還不死?”
正欲動手,瘋癫的龍鱗人眼冒金光,神神叨叨地注視着曲探幽腰上的兩枚龍形玉佩,喜極而泣,又哭又笑,“龍,龍!這才是真正的龍啊,我爹說,他以後也會給我這樣的龍,我想要……你給我!給我!”
語畢,瘋狗一般跳起來蹿向曲探幽,半人高的長刀割破氣流,強砍而至,無處逃脫。
入鞘的小心髒提到嗓子眼了,手忙腳亂地取根箭搭在弓上,勁力拉拽,“太子殿下小心!”
曲探幽自幼習武,在沙場上身經百戰,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不慌不忙拔出他的一柄重劍,揮劍去擋。
緊急關頭,落花啼趁亂摘下曲探幽的龍形玉佩,擱在手裡掂一掂,嗤道,“龍在這裡!想要嗎?來拿!”
龍鱗人滿腦子都是龍形玉佩,輕而易舉被落花啼給吸引了,一刀推去,丢下曲探幽去追落花啼,“把龍給我,你個騙子,假裝是龍的騙子!”
“騙子?騙子也比你這瘋子好,想要這破爛玉佩,本公主給你,撿去吧!”
落花啼翻個白眼,舉手把龍形玉佩朝着山洞深處的轉角一抛,一聲脆響,玉佩跌入了烏黑的暗影。
龍鱗人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地去撿玉佩。
曲探幽勃然大怒,旋身掐住落花啼的喉頭,狠狠道,“你找死?”
入鞘手中的一箭“唰”地釘在山洞石壁上,掃見曲探幽安全無虞,稍松一口氣。又看那玉佩消失無痕,氣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道,“春還公主,你怎能随意丢棄太子殿下的東西,何其過分。”
過分的還在後面呢。
落花啼不理入鞘,低眸睥睨卡在脖頸上的曲探幽的大手,睫羽一眨,一臉無辜道,“怎麼了?太子殿下,本公主可是救了你一命,你何以這般盛怒?不就是兩枚玉佩嗎?你瞧瞧你,大動幹戈,堂堂曲朝太子,還缺這幾個玉佩,說出去惹人笑話……”
松手,曲探幽将重劍收鞘,打量落花啼幾秒,磨牙鑿齒,劇烈伏動的胸膛顯示着他按不下的滔天怒火。
他道,“找玉佩,抓龍鱗人,快!”
曲兵們魚貫而入,拎劍夾棍,擠進了山洞最裡面,浩浩湯湯把出口堵死。
落花啼拍拍手掌,斜睨曲探幽那黑墨染就的俊臉,爽得差點驚呼,她咳嗽一聲,整理面容表情,大搖大擺準備去看一看曲兵抓捕的情況。
前世曲探幽就把那兩塊一模一樣的龍形玉佩護若至寶,就差供起來了,旁人隻能看,不能碰,碰了的下場非死即傷。
當初落花啼就故意把玉佩搶來狠狠擲在地上,摔得玉佩碎出了漂亮的冰裂紋,那時曲探幽就像今日一樣,下了毒手要掐死她,不過最後還是莫名其妙地克制住了殺欲。
落花啼最後的懲罰是,關在暗無天日的封閉黑屋裡三天三夜,隻有水喝,不給飯吃。
想起前世遭受的惡劣待遇,落花啼極度後悔剛剛沒将龍形玉佩在山洞中砸成稀巴爛,以解心頭之恨。
落曲二人在洞裡互相置氣,躺地上苟延殘喘的錢缽溢時不時嗚咽,讓凝固的氣氛陷入了愈發怪異的漩渦。
不多時,入鞘慌慌張張疾步跑出,驚喜摻半,“太子殿下,龍鱗人逮住了,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太子殿下,功夫不負有心人,您去看看便能明白了!”
入鞘屁颠屁颠領着曲探幽往深處走,笑得臉蛋皺成一朵雛菊。
落花啼冷笑,緊随其後。
三人将一走至深洞内部,曲兵們規規矩矩走了出來,讓出相對寬闊的道路。
狹窄的山洞内部愈走愈遠,愈走愈寂靜,仿佛直達死亡之域,後退無能。
藍煙色冰霧,散發着螢火蟲尾端那奇妙的微光,沙塵般無風自搖,星星之火,映照得山洞秘密地亮如白晝。
一株裹滿寒冰的植物,破岩向上,頂開嶙峋的石縫,紮下了仿佛蛛網的根莖,耀武揚威地生長在此地,如火如荼,枝幹茁壯得有小孩手臂粗細,高達成人的肩膀。
蛇盤峰之外的氣候正是春日,而這植物自根部到枝枝蔓蔓,到它唯一的含苞待放巴掌大的花骨朵,都綴滿了自帶的冰碴,周圍的空氣也跟着冷了十幾度。
那麼一刻,落花啼和曲探幽的腦海裡不約而同跳出三個字——龍鱗花。
撲朔迷離,神乎其神的一朵破花居然不是以訛傳訛的,居然真真正正存在于世間!
通體晶瑩剔透,冰痕璀璨,葉面與枝桠都長着複雜的暗紋,那朵一枝獨秀的花苞的紋路活脫脫就是龍鱗的模樣。
假不了。
落花啼瞠目結舌,觑觑曲探幽,後者亦舌挢不下,激動亢奮得一洗方才的憤怒,眼孔的洶湧欲-望毫不掩蓋。
目下,龍鱗人抱着撿起的龍形玉佩如同嬰兒側躺在龍鱗花之下,被冰藍色的葉掌遮去了面容。
他躺的一塊地黑紅黏膩,身體下汩汩潺潺着熱乎乎的鮮血,看樣子已是挨不住箭傷,躲到龍鱗花的山洞中就禁不住不停失血而昏死了。
入鞘極速搶過龍鱗人手裡的玉佩,拿絹帕擦拭幹淨,雙手高高捧給曲探幽,曲探幽擡手一接,熟稔地系在腰部,目不轉睛盯着龍鱗花,嘴角的弧度上翹幾分。
他冷靜地吩咐道,“入鞘,命人把龍鱗人送回花落知多少,交給警世司處理,其他人封鎖山洞,一隻蒼蠅也不準放進來。”
入鞘點首應下,指揮兩人拖着龍鱗人出去,順便将奄奄一息的錢缽溢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