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意拼命的整理着思緒,從他蘇醒到現在,腦子裡各種仿真人的數據像是呈幾何倍數增長,而他自己的記憶快要被完全給淹沒。
他想要努力回憶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也隻能找到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
得趕緊想辦法,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以這樣的速度增長下去自己遲早會成為這堆垃圾數據的傀儡…
艾意閉上眼睛,任由腦海中不斷閃過堆積如山的斷臂殘肢和凄厲的慘叫,那些聲音和畫面瘋狂交織着,狠狠地攻擊着他的神經。
他強忍着陣陣翻湧的惡心,将整個人墜入黑暗深邃的意識深淵。
在這裡,腳下每一步都踩在軟爛的碎肉上,每一下都能感受到爛肉在腳底被碾碎變形……
他雙手插入由屍體堆積而成的肉林,屍體相互擠壓,髒器從破開的腹腔中滑出,滑膩的腸子纏上手臂……
他任由自己滿身血污,不顧一切地趴在那堆積如山的殘肢斷臂上,瘋狂翻找着意識裡有用的信息……
半晌,他緩緩睜開眼睛,從床頭櫃裡拿出手機播去了電話。
此時的張時京和三個穿着白大褂明顯已經上了年紀的醫生在會議室讨論着什麼。
其中一個女醫生眉頭緊鎖:“像他這種人類手術已經成功,作為仿真人出現失憶紊亂的情況,我甚至無法判定他該去醫院還是修理廠。”
旁邊的男醫生在一旁幫腔着:“是啊,如果是人的話還能做一下CT,看看是不是海馬體或者颞葉病變了,現在就一芯片…時京,我感覺找你那搞Ai的二舅來看看可能更靠譜。”
張時京雙手交叉在胸前,對男醫生翻了個白眼:“别拿患者開地獄玩笑。”手指夾着一根女士香煙彈了彈煙灰,低下頭繼續陷入了沉默。
“小張,剛剛我把手術和昏迷日志看完了,這上面寫的昏迷前腦波活躍度一直很低,然後突然升高,最後到了第十二個小時時,峰值達到巅峰,還把院裡的腦電波儀器爆掉了兩台,是吧?”剛剛一直沉默的老者,突然發話。
張時京:“嗯,剛開始把意識植入進仿真人芯片的時候,腦活躍度低這屬于正常現象。參考全世界近十萬前個手術失敗的案例,他們的腦電波有的出現了2-3天的持續低迷期,最後慢慢才失去了意識波動。”
旁邊的男醫生拿起報告掃了一眼,看着其中一個咂咂嘴:“啧啧啧,這人簡直就是怪物!才5小時不到就出現了意識上升峰值……”
女醫生接話道:“應該是那會兒他就已經完成了意識占領,但是……”
“但是昏迷了兩個星期,直到今天才醒……按理說仿真人意識在三天内就會消失,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的腦波會爆發出這麼大的能量值,甚至把監控他的外設儀器都毀掉兩台。”老者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上厚厚的數據報告。
半晌擡頭看着張時京:“小張,明天帶人來…”
話還沒說完,隻見張時京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瘋狂的震動起來:“陳院,是他打來的。”然後開了免提,接通了電話。
話筒那邊傳來艾意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時京,我有辦法了。明天早上九點,你能想辦法給我空出一間超聲波治療室嗎?”
張時京看了一眼陳院長,後者點了點頭
“行,我可以給你安排。你是怎麼想到方法的,記憶恢複了?”
艾意:“還沒有,具體的明天再說。還有,這件事先不要告訴黎珂。”
張時京一下子警覺了起來,語氣帶有一絲戒備:“什麼意思!所以明天的事會有危險?”
“……”艾意沉默了一下,半天緩緩回答:“隻是嘗試一種治療方法而已,就這樣,挂了。”
“喂!我話還沒說完呢!靠…”張時京低聲罵了一句,有點惱火的看着手機屏。
艾意挂了電話,随手把手機扔在一邊,他沒有開燈,就這麼平躺着睡在床上,黑暗中他睜着眼睛怔怔的盯着天花闆,不知道在想什麼。
手機時不時發出一陣陣震動,但他也不想去關心,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才緩緩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艾意體内的時鐘一到8點就準時的醒來,他試着坐起來發現腰部以下已經恢複了知覺,但還是有點使不上力。
他将兩條白皙的小腿垂在床邊,撐着手把身體一點一點慢慢挪,直到雙腿接觸到地面,雙手扶着床頭櫃才勉強把身體站了起來。
結果一松手,膝蓋一軟,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
他對現在的自己非常無語,看着近在眼前的輪椅卻夠不着,隻能撐着手臂,有點狼狽的爬過去。
這時,門被推開了。
來的人居然是李錦年。
“!!!”李錦年看到趴在地上的艾意,趕緊上去把他扶起來,攙着他坐上了輪椅。
“謝謝。”
“怎麼不給黎…給我打電話?”李錦年語氣中帶有一絲責備,“身體還沒有恢複嗎?剛剛有沒有摔到哪?”
艾意搖了搖頭:“嗯,雙腿還有點吃不上勁兒,估計恢複到能站立行走還要休息一兩天。”
他一邊說着一邊自己推着輪椅到衛生間。
李錦年皺着眉頭跟在後面,注意到洗漱台對坐着的艾意來說有些高,他走過去幫忙把毛巾用溫水打濕然後擰幹遞給了他。
艾意接過,把臉埋在毛巾裡,發出悶悶的聲音:“錦年,這麼早你怎麼來了?”
李錦年一邊幫他擠着牙膏,一邊開口道:“昨天晚上還在辦公室加班的時候,突然收到一份來自張時京申請使用軍用超聲放射室的報告。”
“嗯,軍用超聲放射室…看來時京已經知道等會兒該怎麼操作了,具體情況你應該也聽他說了吧。”艾意從柔軟的毛巾裡探出頭,露出一雙眼睛望着李錦年。
“他昨晚咋咋唬唬的打電話都給我說了,還說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李錦年雙手插兜,靠在門框上,盯着艾意的後腦勺若有所思,半晌開口道:“真的不告訴黎珂嗎?畢竟…”
“不用,如果給他說,他肯定不願意冒這個風險,甯願我現在這樣能好好活着他就很滿足了,但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的記憶中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沒有做完。”艾意刷着牙,含糊的說着,衛生間裡充滿着清爽的薄荷味。
“艾意,有時候忘記過去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現在這個時代。”李錦年歎了口氣,神情有點疲憊。
“但這也不是真正的我了,不是嗎?”
“……”李錦年歎了口氣,“走吧,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坐在輪椅裡的艾意突然想起什麼,轉過頭看着李錦年說:“你會陪着我嗎?當然,如果你今天有時間的話。”
李錦年愣了一下随後笑着說:“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