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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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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說不清溯行軍是什麼、從哪裡來,又為何出現。這是一群不人不鬼的東西,不斂财不好色,似乎殺戮才是他們唯一的樂趣。

自上皇登基以來,溯行軍屠戮事件頻頻發生,人民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到了君上執政,雖下定決心要鏟除禍患,但那溯行軍仿佛能預測到部隊的行動,在駐軍到來之前便逃之夭夭,因此總也無法根除。

在這樣的情況下,審神者,便成了舉國上下最後的希望。

審神者是人,卻能聆聽神靈的旨意。他遵照神意,行神旨,為君上獻計獻策,駐軍在他的指揮下成功拿下首勝,随後一路捷報頻傳。審神者手下有兩位得力大将:小烏丸,三日月宗近。一個深谙奇技淫巧,一個刀法出神入化。二人骁勇善戰,所向披靡,率軍出征更是屢戰屢勝。

人們與溯行軍的戰鬥持續數年,以溯行軍的銷聲匿迹告終。焦黃的大地重獲生機,擔驚受怕的日子不會再有,人們終于可以過上安穩的生活。君上為感恩審神者等人的功績,考慮到他如此費神費力,特命人在王城東方的山腳下建起高閣,供其清修。又封小烏丸和三日月宗近為将軍,敕造本丸屯所,讓兩人好生休養。

審神者入駐高閣後便鮮于露面。百姓感恩,想向他拜祭,卻不知其真容。坊間流傳着那二員大将手持刀劍宛若天神下凡一般沖鋒陷陣的美談,便照着流言打造了二人的兵器,并以兩人的名字為之命名,供于祠堂,香火日夜不斷。

光陰似箭,一晃幾年過去,溯行軍再也沒有了消息,仿佛那些年鬧得天翻地覆的不是他們。人們終于放下戒備之心,相信一定是審神者神威在上,吓得溯行軍再也不敢出現。往後日子越來越好,也不用擔心……

“哪有那麼簡單。”小烏丸看着院内零星的兵士,抄起手,“昨天剛得的密報,那些怪物似乎要有所行動了。”

三日月宗近坐在小桌旁,手邊是剛開封的酒。炭盆中升騰的熱氣推着酒香四散開來,兵士們吞咽口水目不斜視。

三日月宗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反正審神者大人說‘不會再有大動作’,他這麼說了,我就這麼信了呗。”說罷,他将盞中美酒一飲而盡。

軍營禁酒,但絕不會禁三日月宗近的酒。且不說他千杯不倒,就他那手爐火純青的刀法,就算要阻止,旁人也不敢上前。一個能在千百名溯行軍包圍中全身而退毫發無損的人,誰閑得不要命了敢去管他?

“他這麼跟你說的?”小烏丸坐到小桌另一邊,“可既然是‘不會再有大動作’,至少說明溯行軍并沒有被完全根除,他們隻是藏起來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再出來鬧一次。”

“誰知道呢。”三日月宗近支着下巴,“似乎隻為殺戮而生啊,從古至今也沒見過有這麼直白單純的理由。”

小烏丸擡頭。

今夜的天空格外幹淨,繁星滿天。要不是哪裡飄來的薄雲擋在前頭,月亮發出的耀眼白光,真真要刺疼了眼睛。

于是他下意識揉了揉眼。

“怎麼?眼花了?”三日月宗近閑閑地飄來一句。

“你才眼花了。”小烏丸瞥了他一眼,“我還沒有老到那種程度。”

“我也沒有,我比您年輕些。”

杯盞輕碰,玎玲聲乍破漸靜的夜。

雖被授予将軍之銜,可兩人并未服役于軍中。美其名曰要保持“神将”的神秘感,君上不許兩人出現在人前,就算召見也要以白綢蒙面。特别的扮相自然容易收獲更多的目光,傳到坊間竟成了“神将空留一具軀殼在世,神魂早已回歸天上,待人間有難會再次出現……”

什麼保持神秘感,不過是朝野忌憚兩人的實力所找的借口罷了。

這敕造的屯所也不過是某個偏僻角落裡的大房子,給他們提前養老用。有多大?兩人都不清楚。他們在這裡待了四五年,似乎還沒走遍這裡的每一個角落。而至于給他們安排這樣大住所的原因,三日月宗近猜測,大概是越大的空間越不會讓人産生外出的念頭。

嘴上說着信任審神者,但是怎麼想也不是那回事。小烏丸那些活躍在屯所外圍的密探們傳來更多的消息,他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應該做點什麼。當年溯行軍大張旗鼓到處殺戮,君上幾次派兵鎮壓不曾見效,就算後來有審神者加入,也花了四五年才壓了下去。他們怎會就此罷手?

雖然一直不知道他們的真正目的,但是溯行軍一日不根除,就一日有隐患。小烏丸是個行動派。兩人達成共識後,他立馬開始着手名為“溯行軍探查”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改造屯所。

屯所這裡衣食無憂,兩人也沒有外出的念頭,所以君上再沒有約束他們什麼。于是這個改造進行得十分順利。三日月宗近擺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讓守衛屯所的兵士們到外圍待命,小烏丸背地裡将幾間廳室一通大改。

“我說,你真就穩坐泰山在那裡看着嗎?”小烏丸哼哧哼哧把調好的木門搬過來,卡進地縫裡,“不體諒一下我這個老家夥啊?”

“哎,真是不好意思。”三日月宗近從蒲團上站起來,“我以為你一直都是那個身強體壯的小烏丸大人。自從做了吉祥物,我就沒怎麼做過這樣的活計了……那麼,我能做些什麼?拆地闆還是糊窗子?”

小烏丸語塞,半晌歎氣:“算了,你還是坐着吧,幫了倒忙還是我收拾。”

論使刀,三日月宗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但要說做這些機關設計的活還是得靠小烏丸。在跟随審神者之前,小烏丸師從一位名匠,學得一手機巧本領。平日裡在屯所,手邊一有什麼東西,他就好拿來鼓搗些機關。

“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三日月宗近從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你啊……”小烏丸起身,從桌上拿了幾張紙遞給三日月宗近,“至少腦子動起來,考慮一下今後怎麼布置任務。我的人搞到的信息都在上面了。”他把一塊地闆撬開,下面是一個地道。那曾是做引水用的,但看上面的泥土,就知道已經廢棄很久了。小烏丸抱着那塊地闆敲敲打打,試圖安上一個暗鎖。

“怎麼,人都還沒有就要開始謀劃嗎?”三日月宗近一手撐在蒲團上,懶洋洋地拈着紙。

“怎麼可能沒有人?”小烏丸放下木闆,“以吾師之名召集,必定是一呼百應啊。”

“不愧是被稱為‘神匠’的大師……但你借他的名号真的沒問題嗎?不怕他來找你麻煩?”

“怎麼會呢。”小烏丸滿不在乎,“他老人家醉酒遊湖,不慎跌下船去,淹死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三日月宗近惋惜地舉盞。

“所以你也少喝點吧。”

神匠一生作品寥寥無幾,但無一不是精品。其刀削鐵如泥,吹毛斷刃;其機關巧奪天工,精密無比。武者視他為尊,以擁有一件神兵為傲。如今那些神兵下落不明,但在早些時候,神兵現世總會引得好一番争搶。同時,不少鍛造師也以他為目标,誓要打造出超越神兵的存在。

小烏丸以師之名散播訊息,各地勢力果然紛紛響應。一個冬夜,庭院終于不複往日的甯靜。

“哥,這裡人好多哇。”秋田拉着一期一振的衣角,站在他的身後。

“是呀。”一期一振的手覆在秋田頭上,“都是些了不得的人呢。”

他找了個台階坐下,把秋田抱在腿上:“好了,看也看過了,你們就回去吧。這件事不是你們可以參與的,附近有一個粟田口的宅子,我在那留了些食物和錢,夠你們用很久的。”

話音剛落,一個紮馬尾的少年跑到他的面前。

“來都來了,怎麼可能走呢。”少年說,“一期哥想為國做事,我們也想為你做些什麼。一定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這次我們絕對不走。”

“對呀一期哥,這次我們要留下!”

“沒錯!不走!”

一衆少年人聚在一期一振身邊。一期一振看着他們,無比滿足但又十分憂慮,“可這不是簡單的作戰……”

“有什麼不好呢?小小年紀就知道要保家衛國了,有這樣的弟弟是值得驕傲的事啊。”魁梧青年走了過來,朝一期一振伸手,“長曾祢虎徹。”

“您好,我是一期一振。”一期一振同他握手,“刀劍無眼,我與胞弟相依為命,實在不想見到他們受傷。”

“哥哥不常說‘傷痕是男人的勳章’嗎?粟田口家的孩子不會怕的。雖然力量不夠,但是我們身形靈敏,一定能派上用場。”戴眼鏡的少年把手放在一期一振肩上,舉手投足間頗顯老成,“相信我們的實力吧。”

“藥研。”一期一振摸了摸他的頭。

“哦?你們就是粟田口家的人啊。”長曾祢虎徹倍感意外,“那個前朝時就很有名氣的武将世家,不過因為溯行軍來襲失了手,那一戰好像你們損失了不少……”

他沒有注意到一期一振與衆少年黯淡的神色,自顧自說道。

“夠了,不會看氣氛的人還是閉嘴吧。”一個聲音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那人衣着華貴,舉止優雅,似是哪家的貴公子。

“蜂須賀,我弟。”長曾祢虎徹彎腰,在一期一振耳邊低聲說道。

“誰是你弟?”蜂須賀虎徹厭惡地一瞥,随即對一期一振正色道,“我是蜂須賀虎徹,非常抱歉提到你們的傷心事。”

“沒關系,蜂須賀虎徹先生。”一期一振朝他伸手,“都過去了。”

長曾祢虎徹抱歉地朝一期一振笑了笑,又找了個話題。蜂須賀虎徹見狀,找了個靠牆的地方自顧自閉目養神去了。

“不是親生的,他不認我。”長曾祢虎徹聳肩,“我倒是願意白饒個弟弟……你這群弟弟們我看着可羨慕得不得了。”

一期留意到蜂須賀虎徹沒有走太遠,估計是怕長曾祢虎徹再說錯什麼話,他笑着安慰道:“終究是兄弟,他心裡是在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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