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替她挑簾,她彎腰入内,有一俊逸男子正自斟自飲。
見她進來,男子放下酒杯,一雙桃花眼望着她,語氣吃味,“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你撂下我這麼久,今日你要不說明白了,我可不依。”
花解語偎在他身邊,款款落座,語拖長音,“不是您叫我别失了禮數,親自出去賠罪的嘛,怎麼還怪到人家頭上了……”
男子席地而坐,曲起右膝,姿态随意,“那也不用這麼久吧?”
花解語的罩衫松垮歪斜,露出瑩潤肩頭來,引人遐思。
她攬着男子手臂,偎得更近,語氣也更嬌:“我說王爺,您是天潢貴胄,哪知我們民間疾苦呢,我這撞了人家船,外面多少人看着呢,若三言兩語應付過去,顯得多沒誠意,倒叫人說我占着花魁名頭,行為乖張,不知禮數,我自己倒沒什麼,就怕王爺您的名聲也跟着敗壞了可怎麼得了。”
亓官霂揚酒送到嘴邊又頓住,挑眉問她:“關本王什麼事?”
花解語再為他斟滿,語氣有些嬌嗔,“多少人知道今日您便是我花解語的貴客,我若不善了此事,他們該說我是仗着您給我撐腰才不知禮數,那您淮安王的賢名可就留不住了。”
霂揚目不斜視,舉杯再飲,“哪有人知道這船裡的人就是本王?”
他今日飲酒有些急切,花解語發現了卻不敢輕易地勸,哪有青樓女子勸恩客少飲的道理。勸誡的話到嘴邊被她咽回,她指着面前站着的侍女和龜公們道:“她們,他們,不都知道嘛~”
霂揚睇一眼她手中的扇子,語氣漫不經心,“我這麼寶貴的扇子都送你了,你還不能幫我堵住他們的嘴?”
花解語拿着團扇悠然納涼,似嗔還怨,“還說呢,也不知這扇子哪裡寶貴,我這麼一個美人站在面前,方才那位俊俏郎君,竟隻對這把扇子感興趣。”
霂揚睨她一眼,語氣淡然,“禦賜的,還不寶貴?”
花解語吓了一跳,“真的?”
霂揚不置可否,再斟一杯,送到美人唇邊,指尖碰到柔軟,沾上一抹殷紅口脂,他眼神暧昧,語氣挑逗:“我跟他誰更俊俏?”
同是風月場的老手,花解語就勢飲下,嘴角溢出些液體,往他懷裡靠了靠,眼神迷離地看着他,“自然是王爺您~”
“呵~”男人喉間溢出一聲悶笑,看樣子心情不錯。
察言觀色是她們這行的基本功,花解語見他心情尚可,攥緊裙角,心中惴惴,到底沒壓住好奇心,試探着問:“方才那位夫人,奴家覺得有些眼熟呢……”
男人右手摟住她的肩,左手撫上她鎖骨,指尖流連于白膩肌膚,惹得陣陣瘙癢,花解語當他來了興緻,雙臂圈住他,一聲嬌吟,閉眼就把香唇往上送。
鎖骨上一股強勁力道将她壓回來,還未睜眼,她就感受到脖頸上的壓迫感,寬闊的手掌圍住細長脖頸并猛然收緊,花解語陡然睜眼,眸中駭然,瞬間就無法呼吸,隻看到男人毫無溫度的眼神。
像被帶着倒刺的鐵龍鞭鎖住一般,她渾身上下都很痛苦,瀕死的那一刻,男人突然收了力道。
花解語衣衫淩亂,趴在地上急促呼吸,茫然間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解語,你看錯了。”
生死一線,花解語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碰了他的禁忌。淮安王向來與人和善,自己從未見他動怒,可他剛才那樣子活像個地獄修羅。
花解語暗罵自己魯莽,小心擡眼,就見那位又自斟一杯,與方才冷酷的樣子又有不同。
這一遭讓她徹底長了記性,她跪在地上,假裝從容,“是是是,奴家一吃了酒就眼神不濟,如今清醒了才發現,确實是奴家眼拙認錯了,王爺您莫怪。”
男人似笑非笑,向她的方向伸手,花解語餘驚未定,條件反射般往後縮,就聽得一道聲音:“吓壞你了吧?過來,本王幫你揉揉。”
或許是淮安王平日太過和善,導緻花解語總把他當成普通恩客對待,她如今才清醒意識到,眼前是貴胄王孫,整個禦京城也沒人敢得罪。所以即使心中後怕,她仍膝行上前,不敢有半點反抗。
哪怕她清晰記得,數月前破門闖入一品清坊,刺了淮安王一劍的,正是方才那位夫人。
看方才情形,那位夫人顯然是不記得自己了,畢竟她執劍傷人時理智全無,自然記不起自己這個淮安王身邊的小喽啰。
回虞府的路上,亓官霂焱擔心虞妝暖累了,所以他們乘轎回去。
虞妝暖還在想他為何執着于那把扇子,獨自苦思,亓官霂焱知她心事,主動提及:“那扇子是父皇當初賜給霂揚的。”
虞妝暖一時沒轉過來,“那怎麼會在花解語手裡?”
問完她就後悔了,淮安王的風流舉世聞名,送佳人一把扇子對他來說還不是小事。
但亓官霂焱可不将此當作小事,方才人多,他不好發火,眼下不再掩飾,當着虞妝暖的面就怒斥道:“還能怎麼回事!必然是這小子風流過頭,甩甩手就送給了自己的枕邊人,别人倒罷了,偏是個青樓女子,置父皇的臉面于何地!”
亓官霂焱握着拳,顯然是真動了怒,扭頭問她:“他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暖暖,你說朕該怎麼罰他才能讓他長記性,這麼大個人了,做事還這麼沒分寸!”
死性不改,狠罰丫的!虞妝暖心裡念叨。
但也隻是在心裡,她可不敢在此時火上澆油,最終還是撿些不痛不癢的話說了。
***
三日之期已至,翌日一早回宮,依舊是阖府上下送行,太傅夫人望着隊伍遠去,免不了幾行眼淚,虞翁序隻得不停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