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林以甜盯着屏幕上的幾個字,怎麼看也不像是謝燃會發出來的話。
輕咬唇瓣,她試探着發了個【?】
對方再度緘默,消息石沉大海。
是沒空嗎?
林以甜不由得擰眉,她每次和他聊天都說不上幾句話。線下這樣,更别說線上了。
謝燃幫她忙,她無論說什麼都要還這個人情的。
人情往來,是她上大學的第一堂課。
中學時,大家都喜歡解讀為友情。林以甜在班裡一向年紀最小,朋友們都下意識會幫助她,幫她帶飯買東西,和她一起回家。
能遇見這麼多對她好的同學,林以甜很感激也很幸運。她總能開心果一樣和身邊的好友相處,活潑如她,卻能在稚氣青澀裡保留最初的敏感,敏銳察覺到周圍人不愉快的情緒。
有人哭了她會在一邊撫背安慰,有時悄咪咪伸出擦眼淚的紙,或帶人家喜歡的東西哄人開心。
純粹的不需要解釋。
上了大學後,女孩最初對“人情”二字有印象,是因為一次意外。
班委開會需要資料,彼時林以甜還沒被拉進“思政學委”的群裡,資料是班長幫她打印了帶到導員辦公室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班長身上都被淋濕了,導員的眼神有責怪林以甜的意思,但最後仍然是瞥了眼班長,讓他推遲班會。
林以甜道了歉,要從班長手上接過堆疊成山的資料,他卻笑着說沒事。
察覺到女孩臉上還有愧意,薛凱明讓她别往心裡去,是老師沒通知到位。
再度路過打印店,她看着裡面的一本精裝筆記本,覺得班長應該需要,就買了一本。
“你不用還我人情。”他說。
抱着書的林以甜一怔。
在宿舍簡舒文也說應該還這個人情的。
林以甜惆怅,實在想不到什麼法子,“那怎麼辦呢?”
顧湘:“但是我覺得沒事啊,打印的錢是班費裡扣的,你也不用還。”
簡舒文搖頭,“不一樣。你和他不熟,他又是班長,他幫了你導員才不至于生氣。而且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多少都會有影響,你最好還是意思一下,謝謝人家。”
從此,人情往來在林以甜心裡有了模糊的印記。
但是這兩個字套在謝燃身上嗎?
林以甜覺得也不算。
看着謝燃時隔半小時回的【真不用還】,林以甜淺淺舒了口氣熄屏。
安靜狹小的空間裡,心跳聲變得稀薄。
最後一波倒春寒消去。
此後氣溫回升,僅短短幾天時間,月底的氣溫直逼30度。
春雨經久不至,林以甜在體育館蹲了好幾天,一直沒遇見謝燃。
東區是固定的訓練場,一般都是不對外開放的,林以甜又不敢發消息打擾他。
女孩少有怯意,可面對謝燃,她總是詞不達意。
害怕消息落空,她甯可在體育館裡瞎轉悠,總有一天,她會碰見他的。
渺渺朝她豎大拇指:“有這種毅力你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林以甜咕哝回了句哪有,處理完專業課老師說的任務,她抱着書包在東區外台階上坐。
微風徐徐,陰涼處投下另一個影子。
程皓楓手裡掂着一瓶礦泉水,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幾步的地方。
林以甜将手機收起來,視線慢慢往他那瞟。
程皓楓最近見她見得多,從眼神裡也能猜到:“想問什麼就問吧。”
林以甜用手機支着下巴,偏過腦袋看他,滿臉哀怨而認真:“謝燃去哪裡了?”
程皓楓差點被這口水嗆死。
來找謝燃的多了,他見怪不怪,但林以甜這種名花有主的也來......
程皓楓猛咳幾聲,脖子都哽紅了。
“呦。”
他難以置信,“行啊,真行。”
程皓楓暗贊謝燃撬牆角有一手。
林以甜在這裡蹲了得有一星期,早出晚歸的程皓楓天天都能看見她,也是不忍心,就把這一手消息告訴她,“明天。”
他低聲:“他再過一個多月要比賽了,明天回來收拾東西去訓練基地,得一直等到比完賽才回來。”
“啊......”女孩下意識蹙眉。
瞧這洩氣的樣,不知道的以為情侶異地分手呢。
程皓楓忍笑想了半天,将屁股挪過去一些,時不時偏頭看身邊的人,他也有話說。
“想問就問吧。”林以甜舒了口氣,撐着下巴。
“你和謝燃......”程皓楓腦海裡忽而閃過謝燃桀骜的眉眼,又想到雲朗那小子,糾結的話卡在喉嚨裡,猛地收住。
“算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程皓楓走了幾步又回來,猶豫了會還是開口,摸着後腦勺:“那個,你們宿舍的那個學姐,她......她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啊。”
林以甜唇角漾起淺淺的弧度,“簡學姐嗎?”
“呃......”他滿眼期待。
“她最近都在畫室裡。”
“得勒,謝謝啊。”
合作還算愉快。林以甜含笑看着他走遠,摸出手機和學姐發消息。
-
熱意在空氣裡蔓延。
林以甜手裡握着粉色小豬風扇,坐在看台最底下的觀衆席上,底下坐着的椅子發燙。
館内悶熱,等待在一分一秒裡格外漫長,坐久了汗都淌了下來,碎發飄到唇邊癢癢的,女孩等了好一會。
手機震動。
【消息有誤,謝燃在北區被人拉着練球呢】
林以甜跑空了。
用小風扇拂面猛吹,她深吸一口氣:【好吧】
提着從超市買來的一大堆東西,林以甜第一次覺得體育館這麼大,大到這條路都如此漫長。
羽毛球場地上,謝燃正和林和西練單打。
運動系的男生身上總是熱血蓬勃,汗水浸濕謝燃的頭發,發梢在頂燈的照耀下邊界模糊卻又不失硬氣。
逆着光揮拍,他手臂肌肉牽引出弧度,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殺球線。
被洇濕的白色球衣揮臂時緊緊貼着他的腹部,勾勒出若隐若現的腹肌線條。
球再度擦邊過網,謝燃一個長腿跨步,将球挑起,斜扣回去。
對方失球。
謝燃起球,劍眉稍稍擡高瞥了眼對手,揮拍。
對方精神過于松懈,再丢一球。
謝燃的攻勢愈加迅猛,林和西隻能打飛球亂線。在攻守形勢分明的情況下,林和西節節敗退。
跨步距離遠,謝燃反應迅速,後退的同時仰拍,讓球挑網而過落在對手界内。
對方瞬間回球,謝燃握緊球拍,繼續與他周旋。
扣殺挑飛。
謝燃的體力耐力很好,有的是時間和人周旋。
拉球放遠再逼近,将後場球輕而易舉打回對手前區,打亂對方陣腳,讓人逐漸在體力上透支。
謝燃隻稍練着玩,不計分。
可對于賽場上需要共同合作的隊員,他不會懈怠。從前程皓楓跟着他練,總要被他身上這股銳氣灼傷,更沒少吃苦。
他主打後場,可要論單打,以他的防禦力和敏銳度,有的是實力。
國羽男單男雙不能混為一談,和術業有專攻是一個理。
謝燃是打球的好苗子,無論單雙。教練對他另有重用,特别是看他第一次和程皓楓合作,教練眼裡的贊許就藏不住。
從最初的大灣區選拔開始,他和搭檔一路成長一同參賽,從省隊脫穎而出,斬獲包含青錦賽、亞青賽等七個公開賽團體賽冠軍10個,亞軍6個。
競技體育多傷病,殘酷與榮耀共生。
為此謝燃沒少吃苦。
17歲,他因病療傷那段時間,前教練李宗于的安排幾乎把謝燃往絕路上趕。
舊傷未愈,疊加傷病一度讓他肌肉強直痙攣,在賽場上重摔。
地膠摩擦的劇痛和肌肉拉傷,靠一次次的封閉針短暫調養。
再度站在世青賽場上的他鋒芒被削,辜負衆望隻拿季軍,現場一片嘩然。
李教練對此徹底失望。
謝燃拖着受傷的身子,賽後拒絕了媒體采訪。
踽踽獨行的野獸無法為群體獲得榮譽,他覺得自己沒有價值。
國羽賽場上群星閃耀。
可惜,他是石頭。
羽毛球賽場上攻守變化急速,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像死弦緊繃着,分秒必争。
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林以甜是外行人,也明顯能感覺到這場球比賽優勢在謝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