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哥我跟你說,這兒美女特别多,一會兒你瞧上哪個,我去幫你要微信,哥們兒對這兒,熟!”
把酒杯撞到他杯子上,撒出幾滴酒液的人叫張明遠。在他嘴裡,沒有他不熟的人,沒有他不熟的地方,好像世界上他走過的每一處,都是憑他自由出入的自家廚房。
陸言深不喜歡他,不喜歡他這種自來熟的性格,喝完酒就胡說八道的毛病,三兩句話離不開女人的習慣。
但他沒必要跟張明遠交惡,張明遠對他還是不錯的,有什麼玩的也不忘叫上他。他也不是那種不識擡舉的人。所以就這樣吧……
喝下那一杯和張明遠幹了杯的酒,陸言深喉嚨裡有點辣。喝酒這種事是可以學會的嗎?怎麼這麼多次,他還是一如開始那樣,覺得辛辣嗆鼻,難以下咽呢?
“你敬,我就要喝?”
陸言深總是能從人群中一下子就捕捉到方皎玉的聲音,是因為他永遠是那樣不落于衆人的傲慢嗎?
不知道,但就是能認出來,認出來那是方皎玉。
“我不想喝就不喝。趁我心情好,趕緊滾。”
方皎玉把腳翹在茶幾上,上半身舒舒服服的窩在卡座沙發裡,他一隻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另一隻手不耐煩的擺了擺。
他的臂展很寬,陸言深看見他的手指越過身旁的一個人,到達另一個人的後背。這是個很适合擁抱的人,陸言深又不合時宜的在想。
“方皎玉,你他媽别給臉不要臉。”舉着酒杯的男人也急着,這麼多人看着他被方皎玉辱罵,相當于把他架在火上炙烤。即使他不想發火,此刻也隻能發火了。
方皎玉是怎麼回應的呢?他的腳從茶幾上放下來了,伸手去拿自己身前的那杯威士忌。
是改變主意要喝了?
當然不是,他一仰酒杯,酒杯潑了男人一臉,他站起身低眉垂眼的俯視那張青筋暴起,怒目圓睜的扭曲面容,“話真多。”
打起來了,男人一拳打過去,他來勢兇猛,整個人都跟着拳頭向前沖去。方皎玉伸手狀若無事般很輕易的就抓住了男人的手臂,仿佛一柄劍穩穩釘住蛇的七寸,那攻勢便戛然而止了。
方皎玉面露譏諷,在男人耳邊說了什麼,在他胸口推了一下,男人就後退了好幾步,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就轉身走了。
說了什麼呢?大概是一些威脅的話吧……陸言深想,因為實在想象不出來,配合着那副表情,他能說出什麼中聽的話啊。
場面有些尴尬,當然指的是卡座的其他人。始作俑者本人倒沒覺得有什麼,他隻是皺着眉,面色不悅的彎腰拿起那瓶桌子上看起來就很貴的威士忌,打開倒在自己右手上。
他在用酒洗手。大半瓶倒下去,他依舊覺得不幹淨,索性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扔,徑自朝洗手間去了。
他這麼一走,桌上的氣氛才松動下來,陸言深甚至看見有女孩悄悄拍了拍胸口。
“我去趟洗手間。”陸言深站起來從人腿和茶幾的縫隙中穿過去,也走向洗手間。
方皎玉在洗手,洗的很暴躁,水龍頭開到最大,他把兩隻手放在水柱中反複的搓洗,水花濺到鏡子上滴下來又流回水池裡。
陸言深站到一側,不緊不慢的打開水龍頭。他用餘光看着方皎玉的一舉一動。
他大概有潔癖,不然不會這樣用力的沖洗。他可能對氣味也有一定的要求,不然他不會手伸到洗手液上想要擠一泵時又猛的收回手還小聲罵了幾句。
“無香型洗手液。”陸言深從兜裡掏出來便攜裝,放在洗手台上,“用嗎?”
意識到陸言深是在跟自己說話,方皎玉才轉過頭,他第一眼沒去看洗手液,反而是先上下掃視了一眼陸言深。
讓陸言深猜的話,那一眼大概是,“你他媽誰啊?”的意思,但還好,方皎玉伸手拿走了那瓶洗手液。
他聞了一下,才擠出一些。他垂着頭,視線集中在手上,不經意的問,“随身帶洗手液?”
“嗯,不太喜歡外面洗手液的味道。”
“哼。”方皎玉笑了一聲,把沾滿綿密泡沫的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你也挺奇怪的。跟朋友一起來的?”
“同學。”
“同學?哦——你不把他們當朋友啊…”方皎玉意味深長的撇了陸言深一眼,“那你怎麼還來呢?”
“不好拒絕。”
“有什麼不好拒絕的?”手上的泡沫沖洗的一幹二淨,方皎玉關上水龍頭,轉過身面對陸言深,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面上很輕松的道,“想來就來,不想來就讓他們滾。就這樣拒絕。”
陸言深沒說話。
方皎玉大概也想到,對方和他不是一路人,不禁莞爾一笑,把洗手液丢到對方手裡,他就從對方身側走過。
擦肩而過時,走動時帶起的氣流,鑽進方皎玉的鼻尖,他聞到絲絲縷縷的果香氣。在煙酒熏人的酒吧,顯得格外清新。
他停下腳步,偏頭望,看見對方低垂着眸子,睫毛很長,甚至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你噴了什麼香水?”方皎玉問。
“我不用香水,是曬幹的橙皮。”陸言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