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追陽這招用了這麼多年，早就爐火純青了，他先是有些感激的朝男生笑了一下，接着皺着眉開口，“不是我哥的問題，是我讓我哥不高興，我就是來道歉的。”

他這幅維護陸言深的姿态，倒讓男生更替他覺得不值，男生下巴朝陸言深一仰，張口就質問，“你個大男人那麼斤斤計較幹什麼？你還是個當哥的呢！他都道歉了你還咬死不放，是不是個爺們兒。”

陸言深靜靜聽完男生的責問，他臉色反而緩和了很多，面上帶上一抹笑來。着實是像他這樣替陸追陽出頭的人，從小到大一直不少，他聽的多了，見的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瞟了一眼旁邊又要出口維護他的陸追陽，陸言深實在是對他這幅假親和模樣惡心的要命。

“我原諒他。”陸言深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仍為陸追陽打抱不平的男生，他輕描淡寫道，“我當然原諒他。不光我原諒他作為私生子跑進我家門，占了我的房間，睡了我的床。我還替我媽原諒他媽，抱着孩子登堂入室，為我爸生出愛情結晶。”

這番話一出，不光男生臉色變了，周圍竊竊私語的議論也驟然停止了。

陸言深譏諷的轉過頭，用書輕輕拍了拍陸追陽的臉，笑着問，“私生子現在變名正言順的少爺啦~你用我原諒嗎？你媽這個陸太太也是風光無限啊……什麼未婚先孕，什麼養在外頭的小三……陸太太可不是，畢竟不被愛的才是小三，對吧？”

受人欺負的小可憐搖身一變成為破壞人家家庭的私生子。這轉變不可謂不令人震驚，男生之前的正義感十足的出頭，眼下也馬上變得站不住腳。他的臉馬上變得漲紅，瞪了一眼陸追陽，轉頭撥開人群鑽了進去。

“呵呵。”陸追陽也不裝了，他把頭發别到耳後，再擡起臉的時候哪還有剛才那副怯懦可憐的模樣，“我以為哥哥還跟小時候一樣，不會把家裡的事往外說呢。”

他把臉貼在陸言深剛剛抽打他的書面上，有些暧昧的蹭了蹭。

陸言深一下子收回了手，冷了臉，他總是知道怎樣能惡心到他，“不要臉的又不是我，我有什麼不好說的。”

“哦——”陸追陽的視線追着陸言深的手，不以為然道，“那哥哥把小時候的事兒也說了嗎？”

陸追陽看見陸言深握着書的手驟然收緊，手背上的血管根根分明，他笑意更深，“沒說麼？我以為你跟那個人關系那麼好，什麼都說了。原來不是嗎？”

陸追陽擡起臉，笑的眉眼彎彎，在陸言深眼中看來卻如同蜘蛛亮出毒牙。

幹脆不再忍耐，陸言深反手就用書甩了陸追陽一耳光，打的他整個臉都偏了過去，冷白的皮膚瞬時間就紅了。

“你再提一句，試試。”

面上雖然不顯，但陸追陽明白，陸言深被惹急了，他盯着自己的雙眼仿佛盛着兩道冷焰靜靜燃燒，卻一觸即焚。

真爽，咽下口中彌漫的血腥氣，陸追陽朝陸言深粲然一笑，“我沒想惹哥哥生氣，我就想跟哥哥好好談談。”

廁所裡，陸言深仔仔細細的洗着手，陸追陽靠在旁邊的水池邊，噙着微笑看他，“哥哥跟他關系很好啊，早上還是他開車送哥哥來呢。”

甩了甩手上的水，陸言深斜眼瞥他，“你從早上就在校門口堵我？”

陸追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我來的早了點，不想打擾哥哥上課，就等着你下課再來找你。”

“你到底想幹什麼？”陸言深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問道。

陸追陽眨眨眼，“我說了，我想哥哥了，我就來找你了。”

陸言深盯着他，面無表情，也不接他的話。

見陸言深不說話，陸追陽也不在意，他早就習慣了，陸言深要麼罵他，要麼沉默，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相處過來的。倒不如說眼下的沉默帶給他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往前走了幾步，陸追陽探身湊近陸言深，在他頸邊聞了幾下，突然直起身子，他依舊在笑，但眼中卻是一片冷然，“哥哥換了洗發水啊，怎麼了？不用以前的了？”

他撩起自己的長發，置于鼻間輕嗅兩下，複而又看向陸言深，“我覺得還是以前的味道适合哥哥。”

面對陸追陽有些變态的舉動，陸言深的回答言簡意赅，“關你屁事。”

“哥哥早上從校外回來。哥哥住哪？住那男的家裡嗎？”陸追陽如跗骨之蛆緊纏不放，他幽幽的盯着陸言深，一個接一個追問，“你們在同居嗎？多久了？怎麼認識的？是誰提出來的。”

“還想挨巴掌嗎？小賤種。”陸言深一個問題也沒回答，直接活動了一下手腕，威脅之意不言自明。

“哥哥怎麼還這樣叫我？”陸追陽停止追問，他的神情松懈下來，歪着頭長發流瀉而下，“我跟哥哥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呢。”

“這就是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兒。”陸言深不想看他，幹脆轉過身面對鏡子，整理衣服。

“但我最慶幸的就是能跟你有這樣的血緣關系呢。”陸追陽的話輕輕的，卻似釘子直射進陸言深的耳中，“這輩子都割不斷。”

“你早點死，就斷了。”

陸追陽聞言笑起來，他也像陸言深一樣轉過身來，面向鏡子，但他站在陸言深身後，一隻手撐在洗手台上，從鏡中看去，就像是從身後緊緊纏抱住陸言深的背後靈。

“我當然能去死，但是我一個人死太孤獨了。我一定得拖着哥哥跟我一塊兒死，那樣才痛快……”

陸言深擡起手臂，沖着陸追陽的臉一個肘擊，卻被他輕巧的躲開了。

“哥哥。”陸追陽的聲音像雨天窗縫中吹來陰冷蝕骨的風，他笑起來，眼下的淡淡烏青叫他像隻噬人陰濕的鬼，“你不會跟他說的，對不對？就算你們再親密，你都不會說。你不想叫他知道你那些精彩的曾經，是不是……”

陸言深看着鏡子，不知是在看身後的陸追陽還是鏡中的自己，他沒接話，隻是靜靜地站着。

“我還會來找你的，哥哥。畢竟哥哥跑了兩年，我……太想你了……”陸追陽貼近陸言深的耳邊，他的手搭在陸言深的肩膀，兩個人貼的極近，這一回，陸言深沒再甩開他。

陸追陽滿意的笑了一下，用冰涼的指尖撥弄了他耳垂一下，這才滿意的走了。

待他走後，陸言深站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之後打開水龍頭，一頭紮進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