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來,包廂裡立刻熱鬧起來。
先前癱沙發上那幾堆橫肉紛紛眼睛放光,逢迎地湊了過去。
“遷葳啊,公司事兒挺多的吧?忙這麼晚才過來。”
人堆裡的筆挺男人抿了抿嘴唇,還沒說話,另一個人就接茬。
“唉,年輕人不要那麼拼命,當心把身子累垮。工作總是做不完的,交給下面的人就行嘛。再不濟,不是還有我們這些哥哥們嗎?”
“就是啊,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哥哥們很願意為你分擔的,你有需要就直說。”
許遷葳皺着眉頭,在衆人或疑惑或期許的目光微微彎下了身子,然後做出一個“嘔”的動作。
他掃了一遍包廂四周,試圖越過将他團團圍住的豺狼虎豹們,做出一個虛弱扶牆的動作。
但牆太遠了他夠不着,于是退而求其次,他扶住了一個側對着他的侍應生的肩膀。
正在核對跳繩數量的方趁意:?
碰他肩膀的那隻手隻是輕搭在上面,很明顯就是演的。
方趁意微微回身看過去,就見那手的主人捂着自己胃那塊兒,滿臉痛苦的樣子。
“抱歉各位哥哥,我晚上沒吃飯,聞着這包廂的味道有點想吐...侍應生,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呃,方趁意有點納悶兒,包廂裡都是氣泡酒,哪來的茶味兒?
他丢下跳繩準備引這位客人出去,一擡眼,跟沙發那邊端坐着的柳楓對上了目光。
柳楓可一點都沒有欠人錢的自覺,那個趾高氣昂的欠揍樣才是真的讓方趁意看了想吐。
他拿捏着角度,對那邊比了個僅柳楓可見的國際友好手勢,然後推門出去。
正好,跟這客人一起去吐一道。
剛一出包廂門,身旁的客人立刻恢複闆正,從西裝口袋裡夾了兩張紅色紙币給他,“剛剛謝了。”
方趁意立刻欣然接過,笑容無比真誠,“客人說笑了,應該做的。”
離近了洗手間,那種廁所獨有的成分難言的氣味撲面而來,攪得方趁意胃裡一陣翻滾。
旒夜會所在這方面還是挺注意的,為了保證客人的舒适體驗,洗手間裡還會點香薰放舒緩音樂。
旁邊那與他同行的客人就沒有什麼異樣,神色平常地走着。
他蓦得想起,哦,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沒吃晚飯還有老胃病的人。
*
許遷葳對着鏡子整理衣襟消磨時間的時候,身後的某個隔間傳出間歇的嘔吐聲。
他站在鏡子前思索了會兒。
大概三分鐘後,方趁意一臉菜色地走出來,拿手接水漱了口洗了臉,突然瞥見台邊有幾折紅色紙币,跟剛剛那客人給他的折法一緻。
他看了眼紙币,沒拿,深呼吸幾回,走了出去。
包間裡一切都已準備完畢,隻等“前菜”端上桌,後頭那些“仆”就該登場了。
他們幾個奴三兩下演完了一場簡陋的耍繩,走完了過場。
然後開香槟、唱歌、倒酒,調暗包間的燈光,準備進入夜間模式。
幾名仆魚貫而入,搖擺着纖細的身姿,看準了客人們的需求,在沙發上見縫插針地坐下。
他們可比包間裡奴的表情好看多了。方趁意淡淡地掃過去,得出那是錢給夠了才有的笑容的結論。
不過給他再多錢他也不幹這事。
男子漢大丈夫,有的是賺錢的路子和活下去的辦法,被人捅屁|股才是真的此生休矣。
他們收拾着準備退場,某個肥碩男忽然擡手做攔:“留兩個端茶倒水吧。”
方趁意往聲源看過去,是那個包了柳楓的人。柳楓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看得方趁意想提起手邊的安全錘猛砸過去。
呼...算了,為了生活。
肥碩男留下了他和魏小山。
他倆自覺占領角落,有活就幹一下,沒活就發呆。
方趁意翻手機信息,最近一條來自置頂,發送時間23:23分。
【治病治病治病】:哥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捏。
他不自覺啧了聲。
【搞錢搞錢搞錢】:不知道,但你要是繼續熬夜我就永遠不回來了
在輸入法裡找了半天,然後回:
【搞錢搞錢搞錢】:捏。
【治病治病治病】:!!别!哥我錯了!馬上就睡!
【治病治病治病】:小貓鑽被窩.jpg
方趁意關掉手機,托腮。
那個給他小費的男人确實長得不錯,被周邊的人襯托後就更不錯了。
目光掃過去,見那男人也托着腮,隻不過另隻手托着搖晃的酒杯,檔次比他這邊高多了。
方趁意陰暗的仇富心理犯了,暗自把對男人“挺帥的”的評價改為“挺裝的”。
包間的畫面開始上限制級了。旁邊的魏小山在聲音和畫面的雙重刺激下長大了嘴巴,一臉癡呆相。
方趁意看着這小孩,盯了會兒,突然開始反思。
這傻孩子都能一級,我這麼些年是不是有點太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