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韓黎着實有心無力。
一方面山上餘匪未剿,諸多瑣事亟需他親自處理。再者他還未找到那個人,在此之前斷然不能讓對方落入官府手中。
可秦芙蓉面容蒼白,素來瑩潤的眼眸空洞無神,好好的小娘子行屍走肉般麻木。
抹奴深呼一口氣,委實看不下去。念在她剛才舍命相救的義節上,主動請纓:“韓大人處理公務要緊,至于尋人,我陪秦小姐一起。”
說話間,宋府的幾個護院也聞訊趕來。
“少夫人,終于找到您了。”
一番交涉,韓黎終于同意秦芙蓉尋人。
子夜難眠,黑暗中一直未曾阖眼的顧青,終是無法忘卻那雙繡着箬竹的鞋子。
“郎君大恩大德,朵依娜願以身相報。”
“是這樣的竹子嗎?郎君仔細瞧瞧,與你娘繡的可相仿。”
“下雨天就不要出去了,着涼了怎麼辦?”
“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咱們倆會永遠在一起。”
“郎君我求求你,放棄吧!”
“我單知道郎君厭惡我,不成想這般,我走便是。”
……
早被湮滅的畫面,此刻異常清晰的在腦海中翻轉。
從來沒有這般恐懼,顧青雙拳緊握,痛恨世道不公。他胃裡泛起陣陣惡心,仰面神情萎靡。
針落可聞,一切聲音都被放大。
饒是宋忍冬再小心翼翼,起身時依然驚動身旁人:“做什麼?”
顧念宜嗓音沙啞,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如廁!”
“别跑遠。”
待周遭恢複如常,宋忍冬方緩慢艱難地朝外面移去。她實在擔心秦芙蓉,也不知這群人究竟要做什麼。思來想去,決定在天亮之前離開。
夜色茫茫,唯有寂空星辰閃耀。
她的腳很痛,走幾步就不得不停下。當她好不容易走出洞口,身後卻傳來:“公子去哪兒?”
戴面具的大叔……
宋忍冬發自内心的感激對方相助,但她讨厭洞穿尋疑的審視。
“請您見諒!我必須去山上救人。您放心,我絕不會吐露你們的行蹤。”
“謝公子高擡貴手!”
顧青微微斂身,猶豫片刻,終是不甘地問:“公子祖籍何處?”
視線昏暗,宋忍冬見他緊抿着唇,不覺眼眸幽冷:“稽安。”
這人好生奇怪,既然沒有傷害自己的舉動,宋忍冬隻當尋常。
“請問……家中誰在主持中饋?”
沒完沒了,宋忍冬語氣凜厲:“父母早亡,姨娘在打理後宅。”
“原來如此,公子的鞋何人所做呢?”
宋忍冬狐疑地睨着他,逐句思忖他的話,本不予理會。沒想到,對方極感傷的喟歎:“實不相瞞,從前顧某也有公子這般式樣的鞋,乃我娘親手制作……如今,家母深埋泉下,人生忽如一夢。江湖飄零,世事滄桑。第一眼看到公子的鞋,便忍不住睹物思人。”
“此鞋乃我姨娘所做,望您節哀!”
她話音未落,顧青當即顫栗不休,随後更慌不可及地追問:“你家姨娘——”
“夫君!”
灌木叢後蓦地冒出個小腦袋,來不及反應,一群手持火把的壯漢瞬間将他們包圍。
“大膽賊匪,還不快放了我夫君!”
“蓉妹?”
宋忍冬喜出望外地看向她,接着怕造成誤傷,忙擋在顧青身前:“這位大叔不是壞人……他救了我。”
話音未落,秦芙蓉風塵仆仆地奔過來。由于太激動,一時間竟沒穩住腳步,幸虧宋忍冬眼疾手快一把環住她的腰。
“真好,終于找到你了。”委屈巴巴的秦芙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宋忍冬輕輕将她攬抱在懷裡,不顧衆人異樣的眼光,連聲安慰:“傻丫頭!我沒事,别哭了。”
對面人雙眸似一汪澄澈的清泉,淡然沉靜蘊着淺淡笑意。
秦芙蓉抽噎着緊握住她的十指,低聲暗問:“那個戴面具的男子,看上去不像好人啊!他到底是誰?咱們人多,夫君别怕。”
說完自己倒打了個哆嗦,宋忍冬撫着她的頭頂打趣:“傻丫頭,放他走吧!”
“走?”
秦芙蓉怔了一息,語氣更惱:“分明是賊匪,你這叫放虎歸山。”
“他救了我,觀其言察其行,此人确實沒做什麼惡事。”
她們兩個一直嘀嘀咕咕的,落在旁人眼裡就是郎情妾意。
抹奴因要事萦懷,愈發受不了眼前癡纏,遂上前打斷:“秦小姐心願已了,咱們不妨早些下山!”
“哦……夫君,快來向恩公緻謝。”
若非抹奴機敏善斷,他們定找不到這裡。
宋忍冬邁步上前,星眸搖曳:“在下宋忍冬,多——”
“是你!”
不過一眼,抹奴便愕然地定住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