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朝廷命官,膽敢勾結鼠輩。你不承認也罷,我自會禀告聖上。”
韓黎早已上報,此刻幹脆點點頭,随後繼續處理公務。
陳總兵見他絲毫不以為然,心下愈加憤怒,“你以為我沒查出你們的關系,韓黎!那賊匪頭目分明是你的兄弟,他至今下落不明,你難逃其咎!”
“陳大人說完了?”
韓黎唇角輕挑,漫不經心道:“韓某若有失職,宜交聖上處置。陳大人與其在這裡苦口婆心,不妨規勸下二公子。”
“你——”
言畢,陳總兵怒不可遏的拂袖離去。
與此同時,身為蝼蟻的梁大俊因女婿被抓,同樣輾轉反側。雖然他不過一介升鬥小民,也沒那等通天本領救下女婿,但多少要為哭哭啼啼的女兒讨個說法。
一番絞盡腦汁,梁大俊把恨意轉移到狐朋狗友宋坤成身上。若非宋坤成花言巧語,他怎會受其鼓動,從而把在山上安安穩穩的女婿折騰進牢獄。
人聲鼎沸的酒肆裡,宋坤成灰頭土臉地連聲緻歉。出乎意料的是,梁大俊心胸寬廣表示諒解,而後更處處為他考慮。
“你那侄媳眼下蜜裡調油,若讓她知曉你侄子和那柳如意的關系,屆時肯定水漫金山大鬧一通。他們倆越不合,不就越是你宋老弟的機會。”
宋坤成瞬間狂喜,但轉念一忖,還是顧慮重重:“小秦氏脾氣火辣,我不敢冒然招惹——”
“诶,話不能這麼講。何須你親自出馬,你想想誰對柳如意勢在必得?”
二人相視一笑,随即招手又上了壺酒。
稽安城内,若論出名的,除了大名鼎鼎的宋掌櫃——宋忍冬,另一個則屬城西菊花巷中的賣花女——柳如意。
偏巧的是,宋忍冬與這柳如意多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柳如意其母乃逃難至稽安的貴家妾,母女倆皆生的面若海棠。可惜柳母不會治家,生來又沒有主見,不過數年即被街上俊朗的浪蕩子俘獲芳心。
後來,她不僅錢财予對方随意使用,甚至還險些遭對方典當。幸得八歲的幼女機智過人,曆經艱辛才将母親救出苦海。
照理說柳母曆經劫難,定能明白女兒的用心良苦。
哪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柳母始終不相信情郎誘騙自己,反而每每指責女兒拖累她。如果沒有柳如意,男人就不會嫌棄她麻煩。因此,在自怨自艾的仇恨中,柳母對女兒百般折磨。
待柳如意少女及笄,柳母夥同情夫将女兒下注當買賣。一來二去的,倒教遊手好閑的陳二郎惦記上。
一日,柳如意賣花歸來,于青石橋遇到故意等候在此的陳二郎。
橋上雖常年行人如織,可沿街吆喝的貨郎,日日擔柴務農的鄉民,哪裡敢得罪偶經此地的達官顯貴。
面對撲上來動手動腳的陳二郎,柳如意系着靛藍色粗發帶倏然散亂,淡色布衣登時裂開長口,她那雙眼睛再也笑不成月牙狀……纖細的胳膊上青紫成片,挎着花卉的竹籃蓦地傾倒在地。
直到投河的最後一瞬,她還在想,今晚娘有沒有用飯。
夜幕低垂,星野黯淡。
賣花女如意決絕赴死。
那時宋忍冬也不過十五歲,她自外鄉販布歸來,恰好目睹這一幕。随後宋忍冬趕忙命小厮星夜前往府衙報案,她則義無反顧的跳下去救人。
其實,宋忍冬認得這賣花女。
暮春時節,她打馬過橋,會聽到賣花女坐在橋墩子上哼唱鄉間歌謠。
夏日蟬鳴,她異鄉歸來,會看到賣花女獨自褪去鞋襪赤足踢着水玩兒。
但更多時候,賣花女隻緊緊抱着她的竹籃無聲抽噎。
就這樣,一次兩次的……次數多了,宋忍冬便徹底記住了這個小姑娘。
起初隻覺得她與旁人不同,生的着實活潑有趣,再後來随着偷聽的時間長了,還曉得她有個特别美的名字。
如意!
對此,宋忍冬不止一次在想,女郎肯定很受家人疼愛吧!
可明明應萬事如意,如意為何總愛流淚呢?
救下柳如意後,宋忍冬為了她官司纏身。奔走呼号中,甚至将城内一間旺鋪抵人。很多人都以為宋忍冬會和其他男人一樣,将這賣花女據為己有。誰知宋忍冬為她臨街開了間胭脂花鋪,多年如一日的恪守禮節。
衆人對此甚為輕鄙,無人相信。他們下意識地笃定,宋忍冬與賣花女不清不白。
一時間,傳什麼的都有,宋忍冬聽說後直接報官。
她明明說:“柳姑娘堂堂正正,大家莫要咄咄逼人。”
謠言卻成了,宋忍冬道貌岸然。金屋藏嬌,隻為明珠暗竊。
世人黑白不辨,看似有理有據,不過自以為是的捕風捉影。
如今,那陳二郎早已妻妾成群,但他依舊對當年事耿耿于懷。得不到的,生成了心頭一抹光。
宋坤成前來獻計,聽聞後陳二郎喜不自勝。這次他要親眼看宋忍冬身敗名裂,家宅永生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