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霜重,四野幽寂。
薊春嬰笑意盎然,凝神盯着對面的窈影。
“好喝嗎?”他難得的溫柔缱绻。
饒是宋忍冬自持鎮定,也不得不避開他的深眸,轉移視線地眺望蒼穹。
可薊春嬰不依不饒,驟然起身與她視線交融:“雲都貢茶,嘗嘗!”
青碧鑲白邊的精緻瓷杯裡,濃茶清冽,薄霧袅袅。
他一雙手生的極好,骨節分明,十指修長。此刻精心煮茶,動作雅緻,引人入勝。
“今夜山賊來襲,我沒心思飲茶。”宋忍冬硬着頭皮将茶杯推開,神情極為凝重。
薊春嬰揉着額角不虞道:“貨物搶了回來,你還在憂思什麼。再者顧念宜已帶人前去圍剿,宋忍冬,凡事需輕松。”
“不對!”
宋忍冬黑眸倏亮,修顔映昏燭:“貨物齊全,說明他們連箱子都沒打開過。”
“時間倉促,來不及銷貨——
“或許,他們要的不是這個!”
話音未落,薊春嬰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勾唇冷笑:“你的意思,他們的目标是你我。”
宋忍冬白了他一眼,語氣淡然:“行商多年,除了北郡遭困,我宋忍冬從未被人圖謀。薊春嬰,他們的目标絕對是你。”
天子離京尋訪,朝政風雲無情席卷,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新勢力。
不遠處,抹奴和小菊猶在拌嘴,扭頭忽見兩位主子臉色難堪地下了車。
“好端端的,怎麼下來了?”
周遭黑咕隆咚,抹奴生怕主子感染風寒,忙婉言勸誡:“外面太冷了,您趕緊上車休息吧!”
“山賊很快就來了,咱們還有多少人?”
什麼……
“除我之外,僅留下四個。”
其他人都跟着顧念宜捉賊了。
薊春嬰不動聲色的皺眉,赫然下令:“宋忍冬的商隊就在前面,你們趕緊将火堆熄滅,去前面彙合。”
“你的護衛訓練有素,我讓王大哥聽他們調度。你我有傷會拖累大家,此地我比較熟悉,若信得過,咱們暫且栖身岩洞。”
“事不宜遲,就按你說的做。”薊春嬰想都不想,扭頭便跟着宋忍冬。
深林靜僻,唯有悉索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不知走了多久,薊春嬰捕捉到一絲難以抑制的輕喘。
“你怎麼樣?”
幸得黑暗遮蔽,宋忍冬面無血色地擺手:“沒事,趕路要緊。”
“公子,要不——”
“小菊!”
抹奴察覺不對勁兒,剛要開口,卻被自家主子搶先一步:“山賊随時會來,事不宜遲,我背你。”
這怎麼行!
“主子胳膊還沒好利索,我來——”
“你負責殿後,小菊前面開路。”薊春嬰迅速安排好一切,接着不由分說地負起宋忍冬。
“這樣你會很累,岩洞就在前面。”再堅持會兒即可。
“既然距離不遠,何來辛苦!”
辯無可辯,宋忍冬異常沉默的趴在他背上,音色輕若:“謝謝。”
薊春嬰身子一僵,回眸冷哼:“宋忍冬,你當真與我這般介懷!”
“有嗎?”
婉轉柔嗓悄然入耳,薊春嬰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心底升起難以言喻的悸動。
“上坡,抱緊了。”
宋忍冬下意識地攬緊,他寬肩窄腰,脖頸欣長。窘迫之餘,她才發現對方雖然看着瘦高,其實身子并不單薄。
夜谧寂然,他勁挺有力,呼吸粗急。
某一瞬,宋忍冬忍不住想起從前,惶恐不安的心莫名下沉。
紅雨翻騰,淚沾青絲。
“宋忍冬,你說把我當朋友,是真是假?”
聞言,她瞬間面紅耳赤,郝羞的應答:“自然是真。”
薊春嬰似乎有些沉悶,隔了好久才道:“那我們就做朋友,你老實告訴我,剛剛不說話在想什麼?”
她一路過于安靜,薊春嬰以為她在排斥自己,整個人難掩消極。
聽到薊春嬰的追問,宋忍冬雙頰绯紅。可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肯定不能告訴他。
“我在想,山賊到底來了多少,咱們的人能不能撐到最後。”
“呵呵……”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攀談,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岩洞隐蔽,裡面竟很寬敞,是天然的庇護地。